只留思念在心頭
一九九六年深秋，二十四歲的我因公出差西安，認識了郭家雨。
火車上，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年約六十的老太太和一個二十七八歲很面善的年輕男子，我看見他一會兒給老太太倒茶端水，一會噓寒問暖，於是便猜想著是一對母子。
過了幾個小時，老太太在一個小站下了車，可年輕男子幫她把東西提下去後並沒有下車。旅途的乏味和無奈使我不由自主地找他搭訕：「你不送你媽媽回去嗎？」他笑笑：「她不是我媽，我看她年紀大了，只是幫幫她而已。」頓時一種好感油然而生，如今只顧自己不懂尊重幫助老人的年輕人我見多了，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我們自然而然地攀談起來。
交談中，我知道他是西安一家公司的業務員，叫郭家雨。因為有令人愉快的旅伴，話又投機，三十個小時的路程不見漫長。臨下車時，一種依依不捨的情愫油然而生。相識不過短短一天一夜，但他的穩重和人品給了我很深的印象。
因為他馬上要轉車去烏魯木齊，臨分別時他給我留下了地址和手機號碼。
從西安回來已有好幾天了，但郭家雨的形象在我腦海裡卻揮之不去，我望著桌上的電話出了好一會兒神，終於忍不住拿起話筒，按下他的手機號碼……
我們的聯繫由此開始，互相之間打電話，給對方寫信。我對他充滿了依戀，因為他的鼓勵，我的工作更加出色，人也更顯得精神漂亮。
一九九八年初春的一天黃昏，我散步在外，看見桃紅柳綠，春意盎然，不由得想起一句話「今朝容顏老於昨晚」，我與郭家雨一南一北隔得那麼遠，見面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一年年逝去，卻不知道這段異地戀情有無結果，心裡頓生悲惻。
四月八日，他的信如往日一樣寄到，我滿心喜悅地打開，卻見裡面寫著：
我心中有難言之苦，不知該如何對你說，兩年前，我結了婚，因為許多原因，我與妻子感情一直合不來，因此長年在外奔波……我們相識太晚，錯過了許多機會……
當時我的心中真是悲酸淒惶，在他身上，我傾注了太多情感。我是財校畢業生，縣領導人的女兒，才貌公認不差，我拒絕了許多追求者，只為了晚上伏案給他寫信；因為他，我工作積極肯幹。到頭來他竟是她人之夫。
傷心了兩天，我仍提筆給他寫信：「世事滄桑感慨多多，對婚姻我無所求，求的只是一分情真意切的感情。」
由於父母的安排和多種原因，一九九八年初冬，我與苦苦追了我三年的陳雲達結了婚，蜜月中我並沒有做新娘的喜悅，反而充滿惆悵，我只是覺得這不過是一種責任和義務，找個人廝守過完下半輩子就行了。
既然結了婚，我就全力維護著這個家，像小城裡所有已婚職業女性一樣，上班下班，兩點一線，天天如此。
我與郭家雨信件電話依舊，相互傾訴生活中的瑣碎與煩憂，我的內心深處仍希望能再見到他。
婚後不過半年，陳雲達的所作所為大大刺傷了我。他每天偷偷翻看我帶回家的公文包，檢查我的通迅錄和傳呼機，搜查我的大衣口袋，晚上不讓我出門。吵嘴已成了家常便飯，吵過之後便是萬分厭倦。一天，兄弟單位的同志來訪，我與領導陪他們吃晚飯，只不過回家稍晚，便見他鐵青著臉，見我一進門便大吼起來。我也十分氣憤：「陳雲達，我還有沒有人格和自由，你不分青紅皂白亂吼什麼，也太過分了。」
我摔門而出，遊蕩在深夜寒風中，眼淚飛灑如雨。心裡充滿了幽怨、失望和悲哀。婚後我照顧他，關心他，讓他回家有熱飯吃，有熱水洗澡，家務活不讓他沾手，而他毫不領情，只知道每天關注我的行蹤，疑神疑鬼，胡攪蠻纏，無情的婚姻現實把我滿腔熱忱擊得粉碎，我對這段婚姻徹底失望也日漸痛恨，我決定去看看郭家雨，了卻我此生遺憾。本文來自愛情短信
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九日，我第二次來到了古城西安，雖時隔兩年，我仍一眼認出了來接站的郭家雨。
晚上出外散步，兩年多的默契使我們的見面並沒有太多的拘束與不自在，很自然的，他拉著我的手緩步而行。這時的天氣不算太熱，涼涼的，有一種爽潔的感覺。
酒店裡，我們開的是一個標準間，兩張床。當時我的心情除了相聚的喜悅還有一絲緊張，郭家雨看出了我的心思，輕輕一笑說：「小瓊你安心地睡吧，我不會打擾你的。」
聽著他柔和的話語，我很放心地鑽進被子裡，卻見他做了一件很小的事：他拿著我脫下來的襪子跑到衛生間洗好晾在鐵絲上。我問，他怎麼會想到去幫我洗襪子，他說：「上街的時候你不是淌了一腳水嗎?」
我記得上街的時候我確實不小心淌了一腳水，當時我嘀咕了一句，卻也很不在意，想不到他竟有心記了下來。就這一件小事，讓我霎那間生出許多溫馨，萬般感動，這一夜我真的很累，沉沉睡去，一覺到天亮。
在西安的幾天裡，他帶我去了氣勢雄偉的大雁塔，秀麗挺拔的小雁塔，規模宏大的清真大寺，還跑到一百二十公里外的華陰縣爬華山。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華山以挺拔峻秀而名冠天下，從山麓至絕頂，廟宇古跡，天然奇景隨處可見。和紅塵知己一起來領略華山的雄奇美景，那種感覺與獨自一人觀賞是迥然不同的。雖然累得要命，我的心情仍然很好。幾天的相處，他的細心穩重、幽默開朗給我很深的感觸，有時我問他，別人老喜歡把手機別在腰上，你幹嘛喜歡藏在兜裡呢?這時他會很風趣地說：「我的是個破手機呀。」讓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連日來，我過得快樂和愉悅，有時走累了，坐到某處，喁喁私語，這種美好的感覺便真真切切傳遍全身。許多時候，這種太美好的感覺讓我覺得這只是一個夢境，不會太久。每每這麼想，心便疼了起來。想往日，一個在南臨風灑淚，一個在北對月長歎，人居兩地，情發一處，讓人五臟俱摧。如今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卻也是轉瞬即散的，一想到分手在即，我的心便緊縮起。
五月七日，是我在西安的最後一天，我已買好翌日的回程票。此刻我的心情是萬般沉重和難過，晚飯也是難以下嚥，晚上我們沒有上街，很早就回到了酒店，我們四日相對，黯然無語，我說：「家雨，你坐過來，讓我靠靠你。」
靠在他寬大的肩上，心中只覺萬般悲苦，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見面，造化弄人，讓我們相識相知卻無法相聚。
我低聲嗚咽，卻聽見他在耳邊說：「小瓊，今晚我想擁有你。」
我一驚，我與丈夫雖一向不和，但我不能做對不起丈夫的事，可我與郭家雨彼此情投意合，此際一別不知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人生短暫，轉瞬即逝，我要帶著此生遺憾離去嗎?可是人生往往會有許多憾事不能如願，何不保留這分美好記憶永駐心間讓我回憶呢?倆人相互傾慕，也不一定要相互擁有呀，感情和理智彼此交鋒，最終我還是理智地說：「對不起，家雨，我們緣分不夠，既然已經錯過，就讓我們做知己吧。」本文來自愛情短信
我們相擁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送我到火車站，在路上家雨說：「其實當初我是想離了婚去找你的，誰知你匆匆忙忙就結婚了。」
我瞠目結舌：「你怎麼不早說，你為什麼不去找我呢?」
「因為當時我有點自卑，我是結過婚的人，而你一切是那麼完美，我怕你會介意。」
老天跟我開了一個玩笑，當初我匆匆忙忙結婚，全是因為郭家雨結了婚而我萬般失望。假若當初他來找我，我真的不會介意的，看來老天注定我們情深緣淺無緣相聚的。
才相聚，又分離，從此又天各一方，火車開動了，我再也抓不住他的手，忽覺得悲不可抑，淚飛如雨，那種刺人骨髓的痛楚讓我的心緊縮一團。
責編劉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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