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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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

歲月已遠,青春漸如暮春的繁花,在五月的微風裡緩緩不斷地飄落,太多記憶都被拋在時光的後面。卻在這樣深的夜,因為一杯水,我便突然想起了他,想起了關於他的一切。

只因為飲了一杯水,只因為飲了一杯取自漢江的水。

那年我十九,是快樂的大學女生。認識他的那個下午,是在圖書館,我似模似樣地看著書,心裡卻記掛著四點鐘跟人家約的網球。又沒帶表,估計差不多了,便去向前排的一個男生問時間。

那男孩向我微一欠身,嘰裡咕嚕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話。我嚇了一跳:'什麼?你說什麼?'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一字一頓,我還對他大眼瞪小眼。好久才弄明白,他在用英文說:他,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可是他明明是黑頭髮黑眼睛嘛。

怎麼,練口語練得走火入魔了?我不甘示弱,拿右手在左腕上連折幾下,且大呼:'time,time。'他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邊點頭,一邊把表面翻過來給我看,始終沒有說話。我忍無可忍,對他怒目以視:'你不覺得這樣很累啊?'本文來自愛情技巧

他茫然地看著我,半晌,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推過稿紙和筆,示意我寫。幹什麼,留作證據啊?我毫不客氣,提筆就寫:'你是哪國人?!'意猶未盡,又加一句,'假洋鬼子。'瞪他一眼,揚長而去。

第二天早上第一節課我遲到了,在教室後門探頭張望,卻一眼看見昨天那個男孩,正和教授站在一起。他顯然也看見了我,眼睛輕輕一閃。這時教授正在介紹他:'這是我新帶的研究生,從韓國來的……'以下的話我都沒聽見,因為我已經溜了。

陽光下的校園格外寧靜。我躲在小樹林裡,聽見腳步聲一步步向我靠近,我只是死命地低頭。腳步聲在我面前停了,接著,一張紙輕輕地攤下來。上面除了我昨天的傑作,還多了一行稚氣而工整的字:'我是韓國人。我不是假洋鬼子。'我一點點地抬頭,正遇見他安靜誠懇的目光,另一隻手裡還握著一支筆。我忍不住笑了,提筆又加了一句:'你是真洋鬼子。'

他看看那行字,又看看我,再看看那行字,半晌,臉上漸漸湧起笑意——他,懂了。我的臉刷地紅了。我是他在中國認識的第一個人,便義不容辭地做了他的中文老師。在初夏金橙色的黃昏裡,我們去了江邊,當那浩渺的大江向我們迎面而來的瞬間,我教給他那首我最心愛的《卜算子》:'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同飲一江水。'情急地問他:'你懂嗎?你懂嗎?'愛情故事

他輕輕念了幾遍,忽然抬起頭:'因為想念一個人,因為喝的是一樣的水,所以即使長江這樣的江其實也是短的。'我連聲說:'對,對。'禁不住滿心的歡喜,又說:'總有一天,我要帶你從長江頭走到長江尾。'

他說要教我韓文,我興致勃勃地問:''我愛你'怎麼說?'他咳嗽一聲:'換一句吧。''那麼,'我喜歡你'?'我認真地等他回答。他只是笑,霎時間,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狠狠地燒了起來。

我們漸漸難捨難分。夏天我帶他去東湖旁深深的樹林裡散步,下雪的天氣他騎車去很遠的地方為我買冰淇淋,一起排幾小時的隊買票看我們都很喜歡的崔健演唱會。他經常穿簡單的牛仔褲球鞋,短短的黑髮,很少有人留意到他與一般的大學男孩有什麼區別,甚至連他有些特別的腔調,也被人當作一種偏遠地方的鄉音。那段日子,我們最愛的遊戲就是'猜猜他是哪裡人'大家從天南猜到海北,卻都沒想過他不是中國人。而我,也真的早就忘了。

不知不覺地,認識他已經一年多了。那天,去他宿舍找他,正欲敲門,我忽然頓住了。門裡,他正用自己的母語和人爭執著什麼,在他們都越來越高的聲音裡,我的名字正在頻頻出現。我轉身下了樓。半小時後再上去,門開著,他靠在門口,神色恍惚地抽煙。見了我,煙一丟,把我的手一牽:'我們出去。'

正是秋天,風起風落,金色的樹葉紛紛飄零,交織成網,走在校園的小徑上,彷彿走過一條傷心的落雨街。我們都沉默著,唯有落葉在我們腳下發出輕輕的破碎聲。

他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去韓國?'

我想了很久,老老實實地說:'不。我生在江漢平原,這裡是我的國家,我愛長江,也愛那首最優美的情詩。我是一棵已經長大了的樹,不能再隨便移植。'我轉頭看他,'那你呢?你想過留下來嗎?'

他很久沒有作聲,但是終於很慢很慢地說:'在這裡,我度過了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我是真的願意留下來,但是,我是家中的獨子,我有不能推卸的責任。'

然後又是沉默,秋天薄如白紙的風掠過來,我覺得冷。小路到了盡頭,我說:'我們回去吧。'

如果漫漫長路竟然沒有終點,又有誰會願意開始這萬里長征;如果刻骨銘心的愛情的代價是刻骨銘心的傷痛,那麼,我寧願兩樣都不要。我開始躲他,而他,顯然也在躲我。

聽到他要回國的消息時,我們已經分手一年多了。總是忙,總是有新的人新的感情在不斷出現,慢慢地,我真的以為我已經忘了他。喧嘩的聖誕晚會上,有人忽然一指我,說:'當年那個跟你在一起的韓國男孩,姓什麼的,家裡有事,退學手續都辦好了,馬上就要回國了吧。'我也只是'哦'了聲,彷彿想不起他說的是誰。本文來自搖搖屋

晚會沒完我就走了。夜極黑,北風刀刃一般削過來,我走得很急,幾乎有些跌跌撞撞。在寢室樓的樹下,站著個人,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果然是他。

明明是東海的萬頃驚濤向我一起撲來,我卻只能安靜地向他微笑。許久,他說:'我要走了。'我說:'幾時?'他說:'明天'再無話。隔了好久,他忽然說:'你記不記得你說過,要帶我從長江頭走到長江尾?'

江邊奇寒徹骨,一無人跡,唯有江水奔騰的聲音,伴著我們。他緊緊握住我的手,那樣緊,彷彿要將他的溫度傳到我身上。一直走到荒草萋萋的地方,我累得都快走不動了,他伸手輕輕攬我入懷。

我低聲說:'再往前走,就到漢江與長江相接的地方了。我出生成長的地方就在漢江邊,所以我家鄉叫漢陽。'

良久他靜靜地說:'也有一條漢江流過我的家,所以我的家鄉叫漢城。'

我笑:'君住漢江頭。'

他亦笑,接下去:'我住漢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我一下子哽住了。而他突然抱緊了我,在我耳際喃喃說了一句話,是我陌生的語言。

我問:'你說什麼'

他用力地吻我的耳垂:'你,曾經要我教你的。'

頃刻間,我淚流滿面。他到底還是說了,自此山長水遠,蕭郎路人,在他說出口的同時,已經注定了我們終將別離,可是他還是說了。

長江在我們身側轟鳴,他一遍遍地吻我的耳垂,一遍遍地重複著,而我只是緊緊地貼在他胸前,任江風吹我一臉的淚。。。。。

在最青春最美麗的時候我們相遇,卻不能把同樣青春和同樣美麗的未來時光交付給對方,而我也只能在我的漢江邊。因為飲了一杯漢江水,便幽幽想起那個在他的漢江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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