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次的暗戀
一個人的一生，有很多和戀有關的愛。譬如青梅竹馬相知如鏡的戀，暗暗喜歡著卻埋藏在心裡讓其成為陳年酒的暗戀，十指緊扣開在陽光下的明戀—-這才是真正的戀愛關係，當然，還有失戀。
我人生的第一場戀，是暗戀，對我而言，有著轟轟烈烈的味道－－每個人的戀愛都是轟轟烈烈，對個人而言。我相信。
發生在高二時期，那時學校新來一老師，非常年輕，剛剛大學畢業的那種，教我們美術和音樂。毫無疑問，在這個美好的青春期裡，有人和你談畢加索，凡高，巴赫，海頓，是多讓人興奮的事，而且，這人還長得很帥。
於是，和很多女同學一樣，天天都談論著他，希望一周能多上幾節美術音樂課，這樣就能看到他修長靈活的手指認真地畫畫，彈鋼琴。一個男人聚精會神地做著事情時，是最有魅力的。我最喜歡看他那種陶醉的樣子。
慢慢地，有很多女同學直接去他的宿舍找他，問他要畫，讓他捉著她的手指教彈琴。每個被他碰觸過的女孩都興奮得不能自己，不停地撫摸被碰過的手指，彷彿餘溫猶在，恨不得永遠不要洗手，讓這種感覺永遠存在。他是個非常有耐心的老師，有求必應，所以，越來越多的同學都有他親手畫的畫，連平時最不起眼的女同學，都臉漲得紅紅的拿著他的畫開心地談論。那種神情，比中了500萬彩票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屬於中等姿色成績還算優秀的那種平常女孩，我沒有像所有的女同學一樣，一有時間就去接近他，而是默默地站在最遠的地方看著他滿頭汗依然忙不過來樣子。不是不想去要一幅畫，而是，不想那麼庸俗－－那時的我，有著非常清高的心。看著趕集一樣的女同學，雖然會羨慕，因為可以近距離接近自己喜歡的人，但心裡哼哼的。所以，我從來沒有主動去要過一幅畫，有時躺在床上想，如果我有一幅他親筆畫，我一定會珍之重之，永遠永遠－－那時真是年輕啊，不知道永遠是世間最不靠譜的兩個字。
每天，我總是很早很早就到學校，可以安靜地看著我的老師操場上運動，他喜歡籃球，慢跑，每天都是先是慢跑三五圈，然後和另外幾個老師打籃球。看著他在操場上像風一樣矯健馳騁的樣子，我都非常感動，彷彿這些都是為我一個人而做的。
時間久了，總會有感覺。他看到我遠遠地坐在草地上看，總會給我一個明朗的微笑。
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就要高考，我心裡有些焦急起來，我這麼喜歡他，卻沒有他的片言隻字，哪怕擁有一個字的書法，也是好的。
那是一個週末，不用上課，大學同學不是回家就是去逛街，學校靜悄悄的。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下午，我才下了決心，去他的宿舍問他要一幅畫。
每近他的宿舍一步，我的心跳就急一點，當我站在他的宿舍門前時，已經緊張得幾乎沒法呼吸，怎麼開口呢？雖然連最不起眼的女同學都能要到他的畫，我心裡還是有些不安，萬一他不給我畫怎麼辦？那豈不是很丟臉？
還在門口思潮起伏，忽然聽見裡面傳出女子的呻吟聲。我屏住呼吸，呻吟聲越來越重，男女夾集。我的臉驀地紅了，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裡想走開，但腳卻走近了那扇門。我找到了一條門縫，心驚膽顫地向裡面看去。
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子在他的身下微微扭動，她有著一頭黑色長髮，頭髮恣意鋪在床上，十分性感。
我是顫慄著身體離開的，頭腦一片空白，只有無數嗡嗡的聲音在耳朵邊煩燥地叫著。
天啊，沒有想到會讓我看到如此香艷而絕望的一幕，難道是上帝看見我對他的癡迷，所以故意安排了這一齣戲嗎？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疲憊而無力的流下了眼淚。
從此，真的真的，這個我暗戀了兩年的老師在我心裡遠去了，好像那天他們的激情，是和我作最後的告別。我進入了最佳的狀態，以最飽滿的心情進了考場，然後，考進了我所期望的大學。
高考後，老師主動找到了我，說是祝賀我考上了大學，他遞上一幅畫。畫布上畫著幾株荷花，潔白而驕傲地開著。捧著畫，我心裡有萬千句話想要說，可是說出口的，卻是兩個字：“謝謝！”
畫拿回家，就壓進了箱底。兩三年後，不知翻什麼把它翻了出來，已被不知名蟲子蛀了好多洞洞，上面還殘留幾粒黑色的蟲子排泄物。看著這幅破了舊了的畫，那段青蔥歲月又回到眼前，但一切都過去了。我有點傷感的把它扔進了垃圾筒，就像當年一夜之間，我把對他的那份熱切冀期扔掉了一樣。
五年後，也就是走上工作崗位的那一年，我們辦了一個高中同學聚會，他也來了。仍然很帥，還多了成熟的味道，隱約聽說，他未婚。曾經有過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但不能忍受他只做一個平凡教師，不能提供她寬裕的富貴生活，離開了。
聚會要結束的時候，他悄悄問了我一句：“有時間喝杯茶嗎？”
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兩年的男人，為什麼現在沒有了當年那種感覺了呢？是那次我無意中偷窺到的畫面，還是時光偷走了，那種他只看我一眼便能幸福幾天的感覺？
於是，我十分坦然地回答：“那杯茶，早已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