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愛情隧道,我們錯失彼此的青春
在愛情氾濫成災的今天,我竟然不是個災民。但我也曾有過心儀的女孩。那個女孩叫歐陽玫,是我在一個受邀加入的文學創作協會裡認識的。那個時候搞文學很時髦。我也是因為喜歡寫詩才被拉入伙的。一個人在成長的路上不寫詩是不正常的。加入協會後,為了感謝拉我入伙的朋友藍對我的關愛,我絞盡腦汁地取了個筆名叫"吳奈",拚命地寫詩,發表在會刊上。剛開始時我不得不拚命,因為那是對朋友給予我的關愛和信任負起責任來的時候。我真的很認真,可後來我寫不出什麼好詩。我對朋友的詩句"拉開拉鏈,太陽跑了出來"佩服得五體投地。在我追問這樣的句子哪來的靈感時,藍詭秘地說午休時被尿意逼醒爬起來費力地噓噓卻沒有而想到的。這令我感歎:詩歌來自於生活。
在寫詩的日子裡漸漸的我開始認識一些同樣喜歡寫詩的豬朋狗友。從那以後,我卻沒有再寫出一首像樣的詩,我整天滿腦子地想找個人談戀愛。歐陽玫的出現,讓我有了努力的方向。歐陽玫在協會裡不屬於寫詩的那一幫人,但她特喜歡汪國真,抑或是汪的詩。她每次看到"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內褲更短的褲"時總是笑個不停,笑得讓我很妒忌。我們協會的會員來自全國各地。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歐陽玫是來自於同我的一個小鎮上的,直到後來我的一篇情感故事的稿件在省電台的一檔夜間節目"夜空不寂寞"中播出後,歐陽玫恰巧收聽了當期的節目並給我來了信,我才知道歐陽玫竟然離我是如此之近,近得讓看完她的信後莫名其妙地激動與興奮。並不是信的內容,而是她與我之間的距離。
從此,我和歐陽玫開始了郵路上馬拉松式的魚雁傳書。我們談文學,談生活,以及各自所謂的偉大的理想。我那時的理想並不偉大,我只想在野草歡舞的山埂,編繪生命的經緯,用古老的鋤頭挖掘人生的內涵。在我所經營的果園裡實現我最大限度的價值。而歐陽玫卻不一樣,她立誓要離開家鄉,一定要「生活在別處」,因為在家鄉,有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她只能像昆德拉一樣"漂"起來才能找到真正屬於她的生活。我們沒有爭執,我們相互祝福。後來歐陽玫真的離開了家鄉,一個人去了廣州。而那時我卻用我的稚嫩悄然上演我的愛情,我的初戀。可我和歐陽玫的馬拉松魚雁傳書並沒有結束,我們仍然在南寧與廣州之間架設我們的心靈郵路。我們有了新的話題,但我們並未涉及愛情。她向我講述廣州的繁華與工作的順心,我則千篇一律地介紹果園的四季不同,哪個季節可以看到什麼樣的花,哪一個季節可以嘗到什麼樣的果。
歐陽玫在都市的喧囂中放棄了文學,卻在來信中每每問及協會的動向和我又有了什麼新作可以讓她大飽眼福。我的回答好像是設置好了一樣雷打不動,現在協會從文聯處分離出來了自己在弄一本雜誌,我都忙得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了,什麼詩歌呀我現在都死咯了……在和歐陽玫談得越來越投機的時候,我卻和我的愛情愈走愈遠。而到這個時候,歐陽玫並不知道我在談戀愛。我和她雖然談得很投機,但我們從未涉及過感情的隻言片語。我也不知道,她在廣州是否有了男朋友。只是自從她去了廣州後,她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的牽掛。這牽掛整整煎熬我一年,直到後來我也去了廣州。
剛到廣州,我的日子倏然陌生起來,一切都要歐陽玫為我張羅著,包括我的早餐都得要她操心。我沒到廣州之前,歐陽玫已經為我打點了一切,我順順當當地進入她所在的那家公司。我不知道,她為此而做了怎樣的努力。我心存感激。但我並沒有告訴她我心中的這一份感動。
我在廣州多呆一天,我那南寧的愛情壽命就會減少二十四小時。雖然我和歐陽玫在廣州的生活並不是一出愛情的故事。而南寧的女友也並不知道我來廣州是因為一個叫歐陽玫的女孩地邀約。但最終,我的初戀,還是無疾而終。在我的青春生命裡於是有了一道鏤骨銘心的美麗傷痕。
廣州的街衢依舊繁華,我的生活依然繼續。我和歐陽玫並沒有產生想像般的愛情。我忘了我們曾經怎樣相遇和相聚。我更不知道我們是否彼此牽扯著對方。所以我們都不說這個話題。我們讓過去的存在遠離今天的迷茫,只渴望心靈深處能夠珍藏他鄉的每一份擁有,以此來紀念我們曾經的緣分。
於是我開始憂傷。
夢在接近真實的時候就像是一場痛苦的蟬蛻。而廣州,就是蟬蛻的主常奢華的五羊之城,竟然藏不住一個美麗的夢想。我在廣州的激情已經不再,我心甘情願回南寧從亡失的歲月中撿拾起一顆破碎的心。我在準備離開廣州的前夕才跟歐陽玫說起我的打算。歐陽玫聽後很是驚詫,慌亂的表情隱含著淡淡的憂鬱。她沒有問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但我還是告訴了她我曾經有過怎樣的愛情,在南寧。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起來,就在那個瞬間我無意中看到了歐陽玫眼角的淚水。我們僵滯了。停頓在一個不期的離愁中。我知道自己在這不經意中傷害到了歐陽玫,感覺自己對不住她曾經給予自己的熱情與關照。或愛意。或友誼。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我深怕裡面的憂鬱讓我失去轉身的勇氣。最後,我還是帶著對歐陽玫深深的歉疚踏上了開往南寧的列車。那一天是2000年12月24日。
破鏡重圓將會是一種完美破碎後淒美而悲壯的愛情重新上演的幸福。追尋這樣的一種幸福是我留在南寧的唯一理由。於是我在南寧的淡村租了一間廉價的房子,滿心憂傷地找尋我那迷失的愛情。訪親探友地打聽卻毫無收穫,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還在南寧?
十二月的南寧街頭早已聞到了冬的氣息。街道兩旁高聳的大王椰子樹直指蒼穹,傲然挺立。在匆匆而過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那張熟悉的臉。心碎了,在南寧綠色的街頭。在綠色的掩映下,卻有著無限的遺憾。每次回到那個小屋,我都開始拚命地抽那種劣質的香煙。煙絲不過是一種麻醉品,在嗆然吐出的煙圈瀰漫整間屋子時,我並沒有看到所謂的極樂世界。而床頭那個同樣劣質的小鬧鐘,猶如我崩潰的精神,時不時地打著瞌睡。那段日子,我竟已分不清南寧的白天與黑夜。
就在這個時候,我卻想起了與我的愛情毫不沾邊的朋友來,那個寫詩的藍。
藍是個有志青年。為了文學,毅然辭去了光榮的人民教師的職業,背著被父輩罵做「敗家崽」的罪名北上魯院進修兩年,開始了他的謬斯之旅。而現在他就在這裡過起了他江湖寫手的生活。想起藍,我不自覺地想起被我荒蕪著的詩歌。我的詩歌,為了愛情而讓道太久。我決定去找藍,重點詩歌燃燒的歲月。讓他**愛情滾一邊。
見到藍,是在一個沒有風而冷的苦澀的中午,我們兄弟來兄弟去地喝了很多酒。我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述說著我這段日子的淒風苦雨,反反覆覆地講著卻不知道藍是否在認真地聽,迷迷糊糊中只聽到藍重重複復的聲音,你這人真有意思,你這人真有意思。到後來我和藍不停地吐不停地吐。想到當初那句「我們在正午時分集體嘔吐」的詩句來,覺得特別的親切。
從藍那裡出來後已是夜晚。我一個人走在淒寂寒冷的街心。那已是冬天,秋留下的殘敗的落葉被環衛工人堆積在街角燃燒。那味道瀰漫著四周,而飄舞的黑色的灰燼迷了我的雙眼,我捂著嘴疾步走過去,驟然間覺得滿心淒涼。當初我並不覺得南寧的女友對我有多重要,甚至是可有可無,直到我離開她後才知道其實我離不開她。而現在就這樣地失去了。
往事淒迷,是最濃濃淡淡的牽扯。黃昏離去黑夜降臨的冷酷,刺激我對往昔與她走過這熟悉街頭的點點滴滴地追憶。在房租到期的日子我毫不猶疑地逃離了南寧。期待轉身的剎那能將昔日的種種憂愁與心酸伴著淒涼的寒風消逝在背後冷冷的冬夜,從此。
當告別,同所有那些昔日的景象和痕跡,哪怕我裝著怎樣的堅強,我難免為自己沒有珍惜而感到某種令我憂傷的遺憾。在這不期而至的無望裡,我把愛情的傷痛化作詩歌的音符,四處吹奏我悲情的往事。我發誓要忘掉過去的痛,愛情的傷。我要用詩歌來麻醉我曾經的愛戀。讓我重新心無牽掛地行進在我的文字裡頭,像昨日的風景。一個人。哪怕我孤單。很多夜晚,我用我的文字燭照著我獨自行進的步履,走出情感的泥潭,向著生活的另一面出發。在最寒冷的季節,遙想著春光明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