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的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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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的薔薇

流淚的薔薇

人在滄桑之後,會喜歡揭開塵封已久的記憶,咀嚼歲月留下的……

那是我少年讀書時候的記憶……

上了高中,我們就來到鎮上的中學讀書。學校離家很遠,所以,只有住校。

學校的南邊是操場,操場的南邊是一片小竹林。一條馬路把竹林分為兩半。下午放學後,我總喜歡到路南的小竹林讀書。那裡竹子少,且有一片草地,草地邊上有一條彎彎的小路。說是草地,其實就是野生的灌木林,只不過不是很茂盛罷了。小雨過後,走過草地,打濕了雙鞋。忽然眼前一亮,萬翠叢中,我看見一株濕噠噠的薔薇,努力伸著脖子,想掙脫泥土對它的牽扯,搖擺著枝葉,不甘寂寞,露出嫵媚動人的花瓣。籐條長長的枝蔓婆娑著,無限深情地依偎著並不高大的冬青樹。空氣中那澀澀的青草的香味,夾雜著小雨過後,植物萌動的生命力,使我陶醉其中。

徜徉在小路上,唯我獨享,哦,草地屬於我,小路屬於我。忽然小路的盡頭,一白襯衣男孩騎車而來,打擾了我的寧靜。他大約十七八歲,平頭,長臉,偏瘦,從我身旁很小心的騎過,就在側身而過的時候,他回忘了我一眼。那雙深邃的雙眸,具有一種成熟力,超越了他的年齡,我哆嗦了一下,立馬側過臉。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竹林掩映下的小路安靜又祥和,沒有人打擾,偶爾也有幾個同學探進頭來,可是一看有人,立馬又走了。

隔三岔五,就看見這個男孩騎車經過這裡。不知道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睛,憂鬱而哀傷。他每次回來時,自行車後座上總是多一包東西。

那個時候,有意無意的,我總期待著他的出現。每次,他都小心翼翼地從我身旁騎過,我也努力讓出更多的空間讓他過去。然後,看著他憂傷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天氣漸漸轉寒了,我已穿上了裌襖。他還是那件白襯衣,只是多了件灰線織的馬甲。

那天那個時候下起了小雨,路上有些濕滑。那個男孩也已好幾天沒有過來了,我竟有些惆悵,莫名的東張西望,走進竹林躲雨,心裡想:說不定能等到那個男孩,當時是為什麼等他,我也說不清。過了一會兒,也沒見他來。這時,忽然聽到竹林後面的馬路上有人叫喊,我悻悻往回走。在竹林邊的馬路上,見圍了一群人,一輛貨車停在馬路邊上,一輛自行車倒在馬路中央,啊!好熟悉的自行車,再一看,邊上躺著一個人,啊!白襯衣,灰馬甲,難道是他?我竟然像見到親人似的,想撥開人群,看個究竟,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推開大人們,我一下驚呆了,真的是他,我再也看不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了。汽車從他的頭部壓過,已面目全非了。大人們用一張報紙蓋住了他的頭部,人們還在七嘴八舌的議論:

「造孽!才十九歲呀」

「父親癱在床上三年了,他隔三岔五要到張醫生家抓藥。」

「都考上高中了,家裡困難,沒讓他念。」

「聽說家裡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在上學。」

「傷心氨

「聽說他媽腦筋有點問題。」

我懂了,那男孩深邃的眼裡為什麼滿是悲傷了,家庭的重擔過早的壓在他的肩上,他的年紀承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對他也許是種解脫。

不知為什麼,我欲哭無淚。疾步跑進雨中的竹林,生命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消失,這我也承受不了啊!本來婆娑的小竹林,被雨打濕了葉子,都默默地垂下了頭。雨水滴滴嗒嗒從竹葉上滑下,那是樹葉哭泣的淚水埃我那珠曾不甘寂寞的薔薇呢?被雨水漂淡了熱情,躲在褪了色的綠裡,無力地低垂著嫵媚,嬌嫩的臉,雨水劃過,如少女無聲的抽泣。

我們擦肩而過,不曾相識,可我讀懂他的內心,他的眼睛告訴了我他的一切。

我那朦朧的,羞澀的少女情懷被車輪夭折了。

在這年輕的午後,心好冷好冷,想用歌聲來取暖了……

雨中的薔薇啊,你心中飄過少女的歌聲……淚水已啟程,這個午後,將永不會再來……

無論我曾如何期盼,年輕的男孩如彩雲,從我眼前飄過,隱沒在暮色中……夜拉上了窗簾,那一夜,在寂靜的竹林裡,仍留有你眼睛深邃的憂傷。

那孤獨而傷逝的男孩啊,我要做最好的化妝師,以生命的名義給你最後的尊嚴,以雨的名義為你安葬。請允許我將你記入我的年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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