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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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偶然

紫色偶然

十歲那年,你我跪在觀音菩薩面前,一臉虔誠的結拜為姐妹。我們學著「桃園三結義」的模樣,以水代酒,說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山盟海誓。閉目許願,只求一輩子幸福的在一起。睜眼的瞬間,我看見香爐上瀰漫著紫色的煙,這讓我想起了李白「日照香爐生紫煙」的佳句。我目不轉睛的望著它,看著它擴散,隨後瀰散在屋裡,不見了蹤影。你說那紫色的煙是不是我們之間感情的見證呢?

自那一刻起,我突然間對紫色有了好感,對一切紫色的東西開始感興趣,我為自己買了紫色的鉛筆盒,買了紫色的書包,還有許多條紫色的蕾絲裙子,但卻從來沒有穿過,只是默默地看著它們,美麗,華麗,優雅,高貴。

那個時候你我的成績一直是班裡的前二名。我們一起擔當班委的職務。聖誕節的時候,我們買了許多紫色的氣球,拉花,一條條掛在天花板上,我們在那棵綠色的聖誕樹上掛滿了紫色的小鈴鐺,那時,我們與聖誕樹一樣高。

節日那天你送我一張淡紫色的賀卡,你說:「無論走到天涯海角,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落款是:你的知己小婭。比你小一歲的我跟本就不懂什麼是所謂的「知己」,只是懵懂的認為,大概就是一種超越了友情和親情的關係吧,一種令我堅信不疑的,可以信賴一輩子的關係。

你知道嗎?那些犀牛認定了草原,那些水鳥認定了湖泊,那些落葉認定了秋風,那些坐在地獄裡的人認定了天堂,而我只認定了你,確信你會陪我一路艱難的走下去,永遠有多遠,我們就一起走多遠。

多少個日子,你牽著我的手一起上學或者回家,你靠在我的肩上為我唱剛剛學會的歌,而我一直站在你的右邊聽,看你動情地閉著眼,頭髮遮住了落日的餘輝。小婭,你知道嗎?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就像是走向快樂的天堂。

你有纖細的手指,彈著優雅的古箏,很多個有風的日子裡,我就喜歡坐在你的身邊看著你一遍遍的練習,手指在一根根弦上起落滑移,流瀉出突兀的淒艷。我知道,你為那架古箏傾注了八年的血和淚。你告訴我,你準備參加全國的決賽了,需要一套裙子穿。然後我義無反顧的挑了那套我最喜歡的、紫色的裙子給你。當我看見你一襲淡紫出現在舞台明艷的燈光下,裙擺飛揚,一瞬間我想起那團紫色的煙霧,擴散,瀰漫到別處。望著你在舞台上傾情的撫摸著那把古箏,琴聲那麼熟悉悅耳,我突然間感覺到一種無端的暈眩。彷彿你我突然脫軌,你要加速行駛了,你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牽著我的手一起向前走的平凡的小女孩了。我大徹大悟,原來你有你生命的軌道。

終於曲終人散,我在滿眼的紫色裡流著淚為你鼓掌……你拿了全國相當顯赫的一等獎。

我們要小學畢業了,一場升學考試意味著我們將各奔東西。果然,你我考入不同的中學。留言板上,我的落款是:你的妹妹。

離校的最後一天,我們一起去買了紫色的自行車,一模一樣的,你說:「以後,當你看到有人騎與你一樣的自行車時,記得抬頭看看,是不是我。」我努力的點著頭,忍住逃兵般的淚水。

終於,我們分開了,時光在那一刻有了斷層,我聽到它斷裂的聲音,讓它過去吧,我再也不忍心回頭去看。

很多年的時光那麼長,卻又這麼短。我們再也沒有聯繫,是因為學業上的忙碌,還是因為我們又找到了新的知己?只是那個聖誕節的淺紫色賀卡,那些掛在聖誕樹上的紫色小鈴鐺,那條帶著你的味道的紫色蕾絲裙子,那輛紫色的一模一樣的自行車,依然都在。我們都長高了吧,只有那棵當時與我們一樣高的聖誕樹才是最好的見證。

或許你早就忘了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它為什麼總是清晰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歷歷在目,不可磨滅。

那天下午放學,我一個人背著很大的書包騎著那輛自行車低著頭很快很快地前行。偶然間瞥見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輛與我一模一樣的自行車,我猛地抬起頭,是你,一定是你!還是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還是那纖細的手指,而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再也沒有衝上前去與你搭訕。我看見你在一大堆朋友面前唾沫橫飛,我看見你高傲的揚著頭說著:「他們肯定沒我強1還是那一臉的自信,像曾經的你一樣出色。

可是我呢?你還會記得我嗎?就讓你在我心裡的印象永遠都像畢業前的那樣吧。把它好好的埋在心裡,不要再去打擾,不要讓它受到任何的摧殘與毀滅。

我從你身邊的一大堆同學中穿過去,你沒有叫住我,是沒有注意到抑或是早已將我遺忘?原來歲月可以沖刷掉一切東西,包括感情,快樂,和生命。我有明顯的感覺,身後的線突然被扯斷,曾經的一切都是紫色的過眼雲煙。我們是兩個匆匆而過的路人,或許只是偶然間瞥見,然後轉過頭去,很快就將彼此遺忘。我們注定就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不知哪個貪玩的孩子放飛了紫色的氫氣球,我看見它在空中不斷的上升,上升,然後突然間爆炸。(文/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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