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情人 離不開丈夫
向前一步,後退一步,都讓人害怕。
世界就此凝結也好。
前一秒還是歡樂,下一秒卻成絕境。
世界就此暫停也好。
不讓我選擇不好,讓我選擇,原來更不好……
阿萊手記———原配
單就一種婚姻現象而言,我更看重的是「原配」。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一些極個別的案例。
有的人雖然是初婚,但他的所作所為卻根本配不上「原配」這兩個字。
讓我們只說那些配叫「原配」的。
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有可能生長在一起的東西就越多。就像兩棵原本不相干的樹,因為被移植到了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很有可能根相連,葉相握,枝相纏,冠相抵。甚至到了後來,連究竟是誰的葉誰的枝都會分不清了。
這相連相握相纏相抵的過程,其實也就是夫妻兩個的緣分,更是生命與生命之間一種相互慰藉彼此支撐的給予。
這份給予,我不想淺薄地稱它為「愛情」,亦不想避重就輕地稱它為「親情」。
我相信如果愛情是種子的話,那它就是花朵。
如果親情是果實的話,那它就是甘露。
只可惜大部分人,卻不承認這種甘露。
而更迷信外來的甘露。
其實再好的甘露,多了果實也會爛。就像給一盆花每天澆上兩遍水,不爛又怎麼可能呢?
花爛了,我們可以停止澆水,人行嗎?
當一個人「愛完這個再去愛那個或者被這個人愛完又去被那個人愛」的時候———這種繞口令式的感情折磨,帶給我們的還能有什麼呢?
一個是「使君有婦」,一個是「羅敷有夫」,陳錦的猶豫不決,大概正緣於此。感情上,她更傾向於楊默;道義上,又捨不下老公和孩子。
不過難得的是,三年時光,她和楊默一直恪守著「精神戀愛」的界線;難得的是,老公對她,三年來一直心意未移。
受訪人:陳錦,女, 44歲,已婚,原本有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直到三年前在工作中結識已有家室的楊默,從此一切都被打亂……為了陳錦,楊默已從家裡搬到外面去住,而陳錦本人,一方面被楊默的癡情所打動,另一方面,又為丈夫的寬厚而自責,未來的路,究竟該何去何從?
其實在楊默出現之前,我根本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情竟然會讓我碰上……
一切都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發生的。其實直到今天我都搞不懂,怎麼這一切竟然就真的發生了呢?它又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事先竟連一點預兆都沒有,就波濤洶湧地來了呢?
我原本有一個極幸福的家庭。
結婚十幾年來,老公學志對我一直都很好,我平時工作比較忙,很多時候家裡都要他來照顧,有時我下班早點兒,想幫他做做飯什麼的,他也不用我,只讓我到屋裡去歇著,好多時候甚至連廚房都不讓我進,在這些地方,他真是沒的說。學志還會燒一手的好菜。每次家裡請客,也都是他從採買到上灶全包了,在外人眼裡,我們的小日子過得就別提多讓人羨慕了。學志工作穩定,收入雖比不上我,但也不低。我呢?是一家大醫院的骨幹,兒子在重點中學讀書,夫妻倆感情又好,一切都顯得那麼水到渠成。
說起來,假如說學志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人太實際,不夠浪漫。不過這一點又恰恰很合我的心意,我是一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假如學志那邊出了什麼問題,我想我未必會像別的妻子那樣去容忍。他在設計院工作,每年夏天都會帶一些新分去的實習生,假如他想和那些學生發生一些故事的話,想來並不是太難。不過好在,學志並非那種男人,這一點曾讓我感覺特別的欣慰。一直都害怕他那邊會出問題,害怕我們家會因此而變得不完整,卻沒想到,最後問題竟然會出在自己這邊,唉……
我是在三年半以前認識的楊默。他是我的一個病人,由別的醫院轉到我這邊來的,因為聽說我治這個病最拿手,所以就特意托人求到我名下。
說真的,楊默的病例應該說是比較少見,能不能治好他,我的把握並不是很大。也許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妻子或母親,但卻絕對是一個稱職的醫生。每次手術之前,除去認真研究手術方案之外,我還會從各個角度去關心照顧我的病人,而不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只要離開手術台就再也沒有我的事了。我相信人都是有感情的,如果病人能接受你,那麼對整個手術治療都會有幫助,這一點是藥物輔助所不能給予的,把自己交給一個完全信任的醫生和把自己交給一個完全陌生的醫生之間,我以為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這也就是我的手術成功率相當高的原因之一,除去技術性的原因之外,我的病人都很配合我,這讓我充滿一種來自這個職業本身的幸福和成就感。既然我是這樣一名醫生,所以我對待即將手術的楊默也是一樣。天地良心,其實我所做的,只是一個醫生應該做的。可我真的是沒想到,這一切在楊默看來,卻有了另外一番意義。
楊默的手術非常成功。他術後康復得也很快,對於他的成功治療,使得我在自己的職業生涯中,又得到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滿意的分數。
我為我的醫術而沾沾自喜。
三個月以後,已經出院的楊默突然到醫院來找我。
他叫我陳大夫,他說他感謝我治好了他,簡直無異於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還說,為了表示對我的感謝,說什麼也要到我家裡去登門拜訪。
楊默說到做到,沒有兩天竟真的去了,和他愛人一起,叩響了我家的房門。
那天恰好是星期天,學志也在。那是我們四個人第一次碰面,誰能想到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四個人的角色居然會發生天大的逆轉。
當晚,楊默打開了他帶來的紅酒,學志又下廚做了幾個拿手小菜,我和楊默的愛人在一旁陪著,看兩個男人一邊喝酒一邊開心地聊天。
第一次聚會,一點其他的跡象都沒有。
楊默走了以後,學志還說,這人真是挺實在的,可交。
學志從不輕易誇獎別人,包括對我,和楊默的一見如故,真是唯一的一次。
從那以後,我們和楊默一家就成了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朋友,有時我也會問問他身體的情況,楊默說,說來也怪,即使我覺得身體有些不得勁,怎麼一見你,那些症狀竟全不見了呢?
你可真是我的吉星。那一刻,我心裡「咯登」一下,臉也莫名其妙地紅了。過後又罵自己多心,也許人家根本就沒那個意思呢?
誰能想到,原來那只是一次小小的開始。像這樣的表白,楊默後來又提了好幾次。我都沒敢拾茬兒。可是不拾茬兒是不拾茬兒,這些話,卻眼睜睜地往我心裡去了,沒人的時候老想,每次一想,還總愛臉紅。我發現自己的苗頭已經開始不對了,於是特意找了一個機會開門見山和楊默提了此事,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心裡是不是這麼想的,總之我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誰知道,我的開門見山,反而給楊默提供了進一步表白的機會,他告訴我說,我也不想讓自己喜歡你,可是沒有辦法,你知道嗎?自從認識你以後,我和我老婆就再也沒有那種事了,你懂嗎?因為我心裡已經有了你,可我又不想破壞你的生活,所以如果你不說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提起。
阿萊你能想像我當時的心情嗎?我沒經歷過這個,我和學志平平靜靜過了這麼多年,年過40,怎麼會又遇到他了呢?他的話,簡直讓我震驚極了,震驚之外,我不否認也有一種暗自的欣喜。其實,我早也喜歡上了楊默,他高大俊朗,又有才華,與平凡踏實的學志比起來,確實是耀眼了許多。
從那天開始,我和楊默的關係便有了微妙的轉變。
我們經常會用電話聯繫,當兩個人保有著一種共同秘密的時候,彼此的關係也就跨向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密和熟知。
楊默很紳士,他從來只表達對我的愛,似乎只要看著我,和我靜靜地坐上一小會兒,就已經知足了。從他的眼睛裡,我讀出了很多以前只在書裡讀到過的東西。我看的書很有限,除了醫書以外,楊默帶著一種要將此刻凝固的神態,坐在我的對面,有時更是一如他的名字一樣沉默。我無力地掙扎,彷彿看到自己似一片樹葉在漩渦中沉福一切似乎都由不得我。我好像不是40歲,而是20歲,我好像失去了任何的保護,只是一個渴望愛的女人。像這樣灼人的見面,每次我都是懷著說服他的心而去,最後卻帶著一腦子的幻夢而歸。
楊默說,我等你,十年也行,二十年也行,如果你不捨得你的那個家,我也可以等你老公去了再娶你,我自信可以比學志活得長,假如不能在有生之年擁有你,我死都不瞑目。哪怕只剩下一天,一小時,我也要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他的話,使我想起一句詩,叫做「一寸相思一寸灰」。這就是楊默的愛帶給我的感受,我從未被人如此強烈地愛過,我們相約,在不傷害彼此配偶的基礎上,我們只能做精神上的情人。
轉眼三年過去了,這三年,既過得很快,也很慢。
這是燃燒的三年,亦是停滯的三年。
早在一年以前,楊默就已經從家裡搬出來了,而我,因為心裡有了楊默的緣故,所以對學志的態度也開始有了轉變,或者更簡單一點說,我們也和楊默他們一樣,連夫妻生活都沒了。一方面,我和學志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另一方面,我在楊默給我製造的精神殿堂裡神遊。
也許是因為對彼此的婚姻都有愧吧,所以我們誰都沒有越雷池一步。
楊默說,等到有一天真的能夠娶我了,他才能碰我,他說這樣,既是對學志的尊重,也是對他自己的尊重。
終於,學志知道了我和楊默的事。是楊默的妻子找到的他,把這幾年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學志。接下來,楊默約學志見面談過一次,學志的態度十分堅決,他不想放棄我,他對楊默說,你認識陳錦才幾天,而我和陳錦在一起都十幾年了,我們還有一個兒子。這一切的一切,根本不是你的一兩句道歉或者甜言蜜語就能一筆勾銷的。說到哪兒,我也不會和陳錦離婚的,如果說退出的話,我認為只能是你。
當楊默把學志的話告訴我,我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件事直到今天,也還是沒有答案。
每天早上,我在一種尷尬的狀態中醒來,晚上,又在一種兩難的境遇中睡去。
楊默,我忘不了;學志,又丟不下。
究竟何去何從,似乎成了壓在我心頭的一塊磚,從此再也沒有氣力挪開……
摘不到的星星,總是最閃亮的。
溜掉的小魚,總是最美麗的。
錯過的電影,總是最好看的。
失去的情人,總是最懂我的。
為什麼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