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張:婚姻是最昂貴的試身
林青霞夫君邢李塬說:「願意結婚的人都是不怕死的。」這話比錢鍾書先生的話還令未婚男女吃驚。想林青霞,《窗外》不食人間煙火的清純女生,《笑傲江湖》淒艷不可方物的東方不敗,青蔥年少的美貌,中年徐娘的風韻,無情的歲月對她卻無可奈何。
娶到此等絕世佳人,羨煞萬千鬚眉,邢君何出此言?讀報的我很詫異。
「他是離過婚的人,不照樣好了傷疤忘了痛?難怪那些沒歷史經驗的人,更要前仆後繼。不入圍牆,豈知牆裡風光是鶯歌柳綠,還是水乾草枯?」小雲在旁怪裡怪氣冒一句,神情憂幽。
即使再煩惱,以小雲的脾氣,也只是淡淡一兩句帶過,從不發牢騷。如今冒出這話,別有因由。
小雲和她老公勇是大學同學,自由戀愛,畢業兩年後成家,有個三歲的可愛女兒,夫婦都在機關事業單位工作,雖不富裕但收入穩定。按說在如今,這該是最幸福最牢靠的一種家庭模式。可婚後,每次好友相聚,她眉宇間少露喜色,總輕輕歎息,欲言又止。
小雲憨厚淳樸,家教良好,娘家經濟不錯,她從小就懂得體諒父母,沒有一般獨生女的嬌氣任性。每次出外聚餐,都要避開星期五,因為那天她要回家(機關宿舍)沖洗樓梯,怕母親腿腳不靈便;在單位裡任勞任怨,不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受再大委屈也能忍;對朋友實心實意,與人為善。大伙都說將來誰娶了她是誰的福氣。
這福氣最終落到了勇身上。可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以為然。
其實,當初拍拖論及婚嫁時,小雲曾猶豫過。勇與她同齡,非常孩子氣,而且家在農村,家裡就他一個男孩,辛苦供他上學,自然寄予厚望。大學時代的愛情,風花雪月,只顧志趣相投,哪管油鹽醬醋茶,天真的小雲從不計較他的家庭背景。但父母堅決反對,好友們也不贊同。
最後,小雲還是決定嫁給勇。「我畢業時堅持要回家鄉回父母身邊,他為了我放棄省城的好職位一起回來,我不能背信棄義。」面對眾人的逼視,她喃喃自語,聲音微弱,不知是在說服別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婚前,勇單位分了套舊房,窄小格局差,大伙勸小雲把它買了,按揭一套新的。為省錢,她執意改格局重裝修,將就著祝裝修的錢,勇是指望不上的,掏的是她單身時的全部積蓄,不夠的父母補貼、向朋友借,蜜月旅行本打算取消,也是父母執意出錢才成行。她費心費力,設計圖紙、買材料、監工、清潔、挑傢俱,終於把小家搭置得溫馨淡雅,像幸福的愛巢。
本希望好好舒口氣,寶寶卻意外來臨。小雲無奈地早早當了媽咪。勇是典型的獨苗脾氣,家務事壓根沒幹過,即使有時見妊娠反應的妻子太難受,也幫著幹點,反倒添亂,乾脆當起甩手掌櫃。農村的婆婆雖對生孫女很失望,還是按習俗進城來侍候月子。婆婆患慢性病身體差,三天兩頭病倒,小雲反而要常陪老人去看玻孩子體質弱,常發燒,很粘人。既顧老人又顧孩子,總向單位請假,領導臉色自然不好看,經濟再緊,她也只能咬咬牙請保姆。養育孩子、贍養老人、雇保姆、還債,經濟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家務繁重,工作忙亂,省吃簡用,心情焦慮,老公又不體貼,小雲原來健壯的身體漸漸變弱,小病不斷,臉上,婚前紅蘋果似的光澤不見了,代之以密麻的褐斑,憔悴黯淡的容顏令人心痛。
女兒才二歲半,小雲辭掉保姆,將孩子提早送幼兒園。選擇離娘家近的幼兒園,便於父親幫接送,也在娘家解決三餐,這樣相對輕鬆些。勇對岳父母當初反對婚事心存芥蒂,借口丈母娘做的飯菜不合胃口,人多房擠,常跑回自己家食宿。妻女住娘家,他通宵網聊玩遊戲,呼朋喚友打牌,落得清閒自在。他的工資低,除了抽煙、應酬、交網費手機費,所剩無幾。真不知小雲如何撐的家,每月幫補農村婆家,還漸漸還清債務,替孩子買了保險。一個無憂無慮的獨生女,至此成功修煉為精明能幹的主婦。
有時,旁人看不過眼,勸她莫縱容老公,多加管束,培養他的家庭責任感。她低聲歎息:「不是沒勸過,可他改不了。我太累了,不想老吵架,吵得多了還傷感情。一切要靠自覺才行埃」
婚姻,真是一次最昂貴的試身。我們嚮往婚姻,希望有一個人來分擔愁苦。可是婚後,往往才發覺,我們只會承擔更多愁苦。如果你愛他,不想他擔心;你不愛他,根本不會告訴他,告訴了他也不會替你分擔。所以說,勇者無懼,在這個時代,願意結婚的人,都是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