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包養當年包我的男人
她在15歲那年對28歲的他心動了。走進大學後,她與已是有婦之夫的他開始了一段不應該的戀情。這段戀情最終落寞收常在若干年後,當她發現,他是因為不想她面對他的落泊而選擇離去時,她說:「我要掙足夠多的錢,我要等到他慢慢老去,等他的妻子和兒女都拋棄他時,來到他身邊,照顧他。」
桉又興高采烈地來到我身邊。精神的短髮,高檔的大衣,纖細的高跟鞋,精緻的口紅,全套化妝品,精幹而謙遜,滔滔不絕地向我講述她的工作計劃,立志推銷一種在我看來相當不靠譜的美容營養產品。
10多年未見,她變了。從一個表裡如一的假小子變成形式上的淑女,並要充當別人的形象顧問,教導別人怎樣穿著打扮才能顯得更「淑女」。
我心痛地看著她,我知道,那一身盔甲是她的工作服,她的靚麗她的昂揚她的彬彬有禮她的故作纖細是她的工作服,她需要時間在我面前脫掉它,她已經不習慣放鬆自己了,她已經許久沒有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了。
重逢一個星期後,一直當她再度離開江門前,她才重新在我面前燃起煙,才重新開始在我面前說髒話,才重新開始在我面前不可一世。這就是桉,我多年的好友,就這樣一點點回到我身邊了。我不無哀怨地看著她,桉,36歲依舊孑然一身的桉,還能開始一段正常的家庭生活嗎?
從來沒想過擁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我從來沒想過擁有正常的家庭生活。」桉徐徐吐出煙圈,乾脆利落地說。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努力掙錢,掙足夠多的錢,在北京買房買車,把我的小侄女接過來接受良好的教育。」她沉默片刻,忽然說:「我想成功,從沒有人像我這樣渴望成功。你知道嗎?不久前我又看到他了,他老了,也胖了,一點也沒有以前的風采了,我想我是不是不愛他了?可我還是想照顧他。因為我,他和他老婆和孩子的關係都不好,我想他的家人是不會太關心他的,如果我成功,我有錢,我就可以照顧他了。」
一段15歲就萌發的戀情,一段持續8年的感情,像一枝箭把桉射離俗世,她以為自己經歷了一段與眾不同的感情,可當這枝箭最終落到地上時,一回頭,她已離塵世太遠,我想,她是再也回不到如我一樣家常而庸擾的生活中了。
15歲的心動
桉15歲的時候正在讀高一。15歲的桉,對爸爸的生意夥伴,28歲的勇,充滿了崇拜之情。
「我從小就心高氣傲,不喜歡和同齡人玩,喜歡和那些比我強的大孩子玩,當勇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不可抑制地想親近他。」桉對我說。
我還記得很清楚,和我一起住校的桉那時提起「陸叔叔」時滿臉興奮的表情。「我崇拜他,他那一口流利的北京話,善解人意的眼神,時不時流露出的那種壞壞的笑,都讓我覺得他不應該是我的叔叔。整個高中時期我都在對他的崇拜中度過。由於和爸爸有生意來往,他基本上每隔三四個月都會來一次我們家,就住在我們家,那時簡直是我的節日。」桉似乎忘了我曾經是她這段感情的旁觀者,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
高中三年,桉在對「陸叔叔」的崇拜中度過,高考一結束,在桉所有的志願欄裡,填滿了北京的大學。
18歲的自卑
1988年,桉如願以償進入一所位於北京中日友好醫院附近的大學就讀。高中時優秀驕傲的桉,突然進入了自己的「醜小鴨」時期。
「我突然非常自卑。我向來以思想新銳自高,但一入大學,女同學好像比的是誰更美貌,誰身材好,誰有男朋友。你也知道,我向來比較男性化,又比較胖,我以為永遠不會有男孩子喜歡我。」回憶起自己當初的心境,桉覺得有點好笑。
青春具有一種永恆的魅力,桉的自卑和與生俱來的直率結合在一起,反而構成一種獨特的吸引力。那段時間,「陸叔叔」經常約桉出來吃飯,送桉各式各樣的禮物,像寵孩子一樣寵著桉。「我喜歡那種感覺,他讓我對自己有一點點信心。」桉說。
桉絕口不提她和「陸叔叔」的第一次是如何開始的,我卻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大一開學4個月後,她給我的信件裡便消失了「陸叔叔」的稱呼,而是一口一個「勇」。
「他讓我重獲自信。」桉壞笑著對我說,「我這種女孩,渾身是刺,那些青澀的男孩子很少有人喜歡我,相反,我發現那些已成家立業的男人總是喜歡對我獻慇勤,我喜歡這種感覺,我對自己又有了信心。」
桉的天堂和地獄
雖然喜歡被成熟男人追求,偶爾也去撩逗一下那些假裝正經的男人,桉卻不是一個濫情的女人。大學四年,桉只有勇一個男朋友。
「你還記得我們宿舍中最漂亮的紅嗎?大四時,她的男朋友的老婆找到學校裡打她,最後背了一個處分,分開了。還記得對面宿舍的琴嗎?畢業後嫁到國外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桉的學校女孩盛行婚外戀,每個宿舍都有一兩個年輕而稚嫩的「第三者」。
「那個女人追到學校裡打紅的時候我嚇壞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一個事實中的第三者。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我和勇的關係,最後向他提出分手。」桉記得很清楚,自己送給勇的「分手」禮物是一條皮帶。
沉溺在這段感情中的勇驚呆了,他向桉發誓要和妻子離婚,讓桉再等他一年。
勇真的向妻子提出了離婚。他的妻子說離婚可以,但要勇補償她20萬元。雖然做了多年生意,但勇總是不屑於存私房錢,這20萬元著實讓勇為難了許久,但勇東拼西湊終於湊夠了這錢。當勇將存折交到妻子手上時,勇堅韌的妻又反悔了,稱即使給她100萬元她也不會同意離婚。
勇崩潰了,一個大男人開始尋死覓活,他的妻子在朋友的協調下作出讓步,默許他和桉的交往。勇的表現也打動了桉,她和勇恢復了來往。
不羈中的堅持
1992年,桉大學畢業。為了和桉在一起,勇把公司的主要業務放在了深圳,帶著桉來到深圳開始新的生活。
「那段時間我進入勇所有的圈子,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們慶祝每一個大大小小的節日,每一天都像是狂歡。」桉說。
雖然所有的業餘時間和勇在一起,但桉固執地不願意進入勇的公司,也不願意讓勇幫他介紹工作,她憑自己的能力在一家公司做銷售,工作和生活均蒸蒸日上。
又一個聖誕節來臨了。一輪瘋狂的購物,一頓精美的晚餐後,勇忽然非常平靜地對桉說:「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再持續下去了。」
勇把曾經遞給妻子的存折又交到了桉的手上,以表達他對桉的歉疚。桉毫不猶豫地把存折推了回去。驕傲的桉,甚至沒去問勇分手背後的理由,她只是立刻打點行囊,以最快最堅決的方式離開深圳回到老家。
那一陣是桉生活的低谷。本想在老家療傷的桉,偏偏要成為家裡的頂樑柱——「父親生意失敗,被人追帳扣作人質,母親精神幾近失常,我要站出來打理一切。」這種壓力反而轉移了桉的注意力,桉暫時放下自己的失戀感覺。
有一種痛叫永遠
「我以為我會慢慢忘了勇,可我不知道人的感情是可以休眠的,當它甦醒後在心上反咬一口的感覺更痛。」桉說。
桉波瀾不興地在故鄉的小城生活了4年,她成為一名孩子們喜歡的老師,每月的補習費足以使她在故鄉衣食無憂。「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小男孩總難打動我。」桉把與她年齡相當的男孩子統稱為「小男孩」,「我還是喜歡那些成熟的男人,可我又怕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生活。」
一位往日的朋友來訪,帶來一點勇的消息:勇落魄了,鬥志全無,回到北京,回到妻兒身邊。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桉把所有的信息拼湊在一起,忽然明白了勇當初和她分手的原因:「他願意和我分享他的成功,不願我面對他的失敗。」
桉從來都不缺少決斷與勇氣,她揮淚和她的孩子們告別,打點行裝來到北京,從頭開始在異地打拚。
「我見到過幾次勇。」桉告訴我:「我沒敢靠近,他真的是有點老了,我想他是不願意我見到他這個樣子的。」勇的改變讓桉懷疑自己對他的感情,「我不像過去那麼崇拜他了,我有點可憐他。我向來不願意和我俯視的人多打交道,他甚至有點猥瑣了。」
可每隔幾個月,桉就會半夜從夢中忽然驚醒,會忽然想起勇,她的心還會像剛分手時那樣痛起來。
「我真的很心疼他。有一次我忽然明白過來,我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我要好好做,我要掙足夠多的錢,我要等到他慢慢老去,等他的妻子和兒女都拋棄他時,來到他身邊,照顧他。」
桉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桉是一個外表高傲,內心火熱的人,她把對家庭生活的嚮往全部寄托在自己5歲的侄女身上:「圓圓對我比對她爸媽親多了,我有圓圓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