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網上下載一個同居男伴
女主人-王倩,山東人,25歲,某印刷股份有限公司職員
男主人-小范,上海人,25歲,網絡維護人員
現居地-上海市紹興路某白領公寓
四年前,還是一名大學生的我開始接觸網絡,既而在網絡中結識了小范-現在的合租夥伴。我常常開玩笑地對他說:"你是我從網上下載的一個不錯的合租夥伴!"他不服氣地說:"不對吧,應該說你是我在網上下載的才對吧?"你看這傢伙,這麼不懂紳士風度,連小女子我這點虛榮心都不滿足,簡直太不給面子了。
其實,我最初上網也不過是閒來無事消遣消遣而已,然而,在網絡中遇見的各式各樣的人卻引起了我強烈的好奇。
小范是我的固定好友之一,每次我上網的時候,他的頭像總是一如既往地"明亮又閃爍"。時間長了,我不禁覺得挺奇怪的,這傢伙怎麼這麼舒服,天天躺在網上過日子啊?後來通過聊天才總算弄明白了,原來他是搞網絡維護的,每天都得在網上出沒,白天是在公司,晚上是在自己家裡,所以一直都是沒日沒夜地蹲守在網上。我羨慕地對他說:「那你一定有很多談得來的網友了?」
誰知道他給我發來了一連串no,他說自己雖然天天待在網上,但是一直沒有聊天的習慣,只是習慣性地將自己的QQ掛在上面。他還說自己經常發現,明明在網上是個說話幼稚得可以讓你無比憐惜的小女孩,但實質上卻已經是人老珠黃的阿姨了;明明在網上是清純的女學生,可她卻是混跡於風月場所的老手了。只是覺得我有點特別,所以才跟我聊得那麼起勁。
我說自己其實也很普通啊,而且你也不要相信我,說不定我已經七老八十了呢!他哈哈大笑了,問我是不是上網的歷史很短?我支支吾吾地對他說:「是啊,怎麼了?」
沒想到他發過來了一個特大的笑臉,告訴我說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了,因為也只有我們這菜鳥才會那麼較真,把自己的所有資料都掛在上面,連電話號碼都不放過,難道就不怕別人騷擾?他還說自己最羨慕大學生活了(我的個人資料裡明白無誤地表露了自己的身份),這是因為他自己沒有上過大學,所以才特別嚮往。
就這樣,我和小范漸漸地熟悉了起來。
小范通過網絡教會了我許多計算機和網上衝浪的技巧,在他的指導之下,我很快也成為了一名電腦「高手」。
從那時起,小范對於我來說,就已經像是自己身邊一位真實而又非常靠近的朋友了,彼此之間連一點陌生感都沒有。對我來說,他真的是個很特別的男孩。沒想到更為巧合的是我們的生日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我們都很驚訝於這個發現,簡直太有趣了。
我對他特別信任,在網上面對他的時候,我的心理上一點負擔都沒有,是那種很放鬆的感覺,根本就不用去思考下一句話該說什麼,怎麼說。每一次談話都是那樣地美好,彼此之間聊得很投機。我們之間跟已經見過面的朋友一樣,雖然並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模樣。
因為那時候我每天還得上課,不能經常上網,為了方便聯繫,我們交換了郵箱地址。他每個星期都要給我發一封電郵,講述一周來的經歷和感觸。一天,我打開郵箱,發現裡面竟然有他的一張近照-他蹲在一片灑滿陽光的草地上,頭靠在肘上,笑得很燦爛,這和我想像中他很吻合。
後來我畢業了,留京工作,即使如此,我和小范之間也一直都沒有停止聯繫,網絡成了聯繫我們之間的一個紐帶。
北方城市的生活猶如一張網,死氣沉沉地纏繞著我,想掙脫,卻無能為力。我跟朋友說,想辭職,去南方生活,因為我已經開始討厭這座城市。其實,這也是朋友們發牢騷時常常說的話。但是真正要將這種抱怨付諸行動的時候,朋友們反而一個個跑來勸說,讓我不要輕易放棄好不容易才取得的現狀。
我還是決定走了,頭也不回地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上海。《花樣年華》裡的舊上海吸引了我,想起張曼玉在片中優雅高貴的表現,讓我對上海女人的生活充滿了嚮往,我一直覺得只有上海的女人才夠小資,只有上海的女人才夠純粹,也只有上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驀然之間,我才發現自己骨子裡對上海竟然有著一種如此強烈的嚮往。
我至今還記得初來上海的那個早上,那會兒,這個城市還沒有從繁華的夜生活裡醒來,空氣中瀰漫著上海特有的味道,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城市。我開始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搜尋著一種江南獨特的感覺。
初來上海,我對上海所有的感覺全都是依靠幻想來支撐的,而現實還是殘酷地擺在眼前,我總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住在賓館裡吧?總得找個合適的工作吧?可是上海於我而言,
一無所知,竟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面孔在我的面前穿梭,每個人都是如此的忙碌,叫我頓時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工作沒有頭緒,又沒有人可以聊天交心,我頓時覺得異常地煩悶,無奈之下,只好一頭扎進了網吧,發現小范正在網上。
他試圖像往常一樣調動起我的情緒,可我今天實在是有點無奈與苦悶,哪還有興致跟他瞎貧!經不住他的再三詢問,我只好向他和盤托出了自己目前面臨的窘境。沒想到不出三秒,他就驚訝地回復:「你說什麼?你在上海?」
我奇怪地回答:「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這段時間被各種瑣事所纏繞,根本就沒想過小范是上海人!而且已經在這個城市裡生活、工作多年。他抱怨地對我說:「你可真不夠朋友啊?來了上海居然不到我這裡來做客,不給我盡地主之誼的機會1
我說:「哪裡啊,我根本就沒想到。說真的,我現在想租房子,你能幫助我嗎?」說這話的時候,我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
沒想到,他對我還挺理解的,跟我說住在賓館裡不划算,要是我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到他那裡住幾天,等找到了新房子再做打算也不遲。
看來上海人就是上海人,這麼精明,連這一點都為我想到了。要知道我在賓館裡住一天可就得多花費100多的住宿費啊,長此以往,我也有點不堪重負。可是他住的地方究竟方便不方便?我不放心地問他:「好是好,只是不知道你那邊方便不方便?」
「方便,絕對方便!我一個人住兩居室,床鋪現成,只要你不嫌棄,今天晚上就可以入住!"他熱情地招呼,看上去的確是真誠相邀。對於小范我還是挺信任的,畢竟大家也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雖然沒見過面,但是彼此之間也看過照片,而且通過電話聊天的次數也不少,互相瞭解也互相信任,應該沒有問題。
於是我們在網上約定了見面的方式。其實,和許多網民一樣,我的內心裡也是怕見網友的。說不清楚,到底是怕什麼,就是有所恐懼。可能是因為看多了也聽多了許多網友」見光死「的事情,就愈發懼怕與小范見面以後會導致友誼破裂。
仔細想想,網友,也就是網上的朋友,只不過是結識的方式不同而已,是通過虛幻的網絡將或遠或近或大或小的彼此原不熟識的我們給牽在了一起。也許,在街頭,我們會擦肩而過,冷漠得不會多看一眼,而在網上,只要那個惟一的標識不變,就會使坐在電腦前的兩個人覺得格外親切。及至道過「你好」,再天南地北地亂聊一氣之後,便覺得心情比較舒暢,而如果在這種交流中碰巧又感受到了讓你肅然起敬的思想和觀點時,一種額外收穫後的愉悅也就靜靜地在心中流淌。彷彿初春早放的迎春花開在偶爾走過的山坡,彷彿晚秋的黃昏裡仍在倔強綻放的小山菊,那份意外與明朗,久久蔓延著,久久不願散去。
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我們碰面了。我剛到達約定地點,身邊就停下了一輛TAXI,下來一個男人,根據照片上的印象,我一下子就認出了他。他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褲腿都有些發須了,上身套著件大大的罩衫,一雙旅遊鞋隨意地掛在腳上。他埋頭到我面前,臉上帶著笑顏,雖然他並不是那種十分帥的男生,但是身上卻瀰漫著一股誘人的氣息。他閃現在我面前,彼此都微笑著望著對方,彼此,都沒有失望。他伸手指了指旁邊的酒吧,我馬上點點頭……說真的,現實生活中的他比虛擬網絡中的那個小范還要酷。
那天晚上,我就把自己簡單的行李拖到了小范的房子裡。他的房間還算不錯,標準的兩居室,廚房、衛生間什麼的都挺乾淨,如果不是他刻意收拾過的話,那麼我可以斷定,小范至少是一個愛好乾淨整潔的大男孩。他把我領到一間擺著一張寬大床鋪的房間說:「喏,你就住這裡了。」我疑惑地問:「那你呢?」
他聳聳肩膀說:「你的隔壁1呵呵,我們忽然成了鄰居,真的很奇怪,一個星期前,我還在北京,以為自己和小范之間的故事也僅僅局限於網上了,沒想到今天不僅和小范見了面,而且還住到了他的家裡,世事真的很難料定。
這些天來的飄忽,實在讓我覺得太疲倦了,現在的我,只想好好洗個澡,掃去這些天來的疲倦。
等我披著一頭潮濕的頭髮從衛生間裡出來,發現小范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他招呼我過去嗑瓜子,並和我聊天。我告訴他,對於我來說,擺在眼前的任務有兩個:第一是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使自己忙起來;第二就是找一間房子住進去,這樣心裡也算是踏實了。
小范點點頭對我說:「你目前委屈一下,暫時住在我這裡,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應該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一樣,房子可以慢慢找!工作嘛,我也盡量幫你聯繫,希望能給你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其實,上海的工作也不是特別的難找,只是要找到合適的並不容易,再說,我也不想委屈自己,起碼也得找個過得去的活兒才算對得起自己吧!所以才遲遲作不了決斷。沒想到小范還挺熱心的,沒過幾天,他就給我提供了一個重要的信息,說是商務印書館上海股份有限公司正在招聘專業人才,像我這樣有豐富經驗的專業人員,正應該去試試!
沒想到這家公司還真挺不錯的,公司對我也很滿意,我們很快就簽訂了就業協議。工作問題解決以後,找房子成了最突出的問題,只可惜上海對於我來說合適的房子也不好找,幾經折騰,不僅沒有絲毫進展,反而搞得心灰意冷,陷入了一籌莫展的窘境。
可是我這樣長期打擾小范也不是辦法啊,好在小范大方,笑嘻嘻地一點都不在乎,還說那有什麼關係嘛,只要是你願意,長期住在這兒都可以!
我說那可不行,人家租房子還得付房租呢!我這樣白住算什麼?不是明擺著佔你便宜嗎?我可不願意讓人誤會。
最後我們達成了一致意見,也就是說我每個月付給小范500元租金,想到自己在上海無依無靠的,跟小范住在一起的話,彼此之間起碼也有個照應,於是就這樣和小范合租了。
合租開始後的幾個月,我們一直過著互不相干的生活。我有我的忙碌,他有他的精彩。兩個人碰了面就打個招呼,就像鄰居似的自然。房東來收租的前一天,我就早早地把我要交的那份交給他。不知就裡的房東一直以為我們是小兩口,面對房東的誤解,我和小范也懶得解釋,再說了,房東跟我們也沒多大關係,解釋這些幹什麼呢?
為了幫助我盡快瞭解和適應上海這座城市的生活,小范主動當起了我的導遊,經常在週末的時候把我拉出去轉轉,在他的帶領下,上海那些比較著名的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足跡,我對上海的瞭解也不僅僅只限於過去書本上的描述了。
午後下了一場雷陣雨,空氣顯得幾許涼爽,小范和我一起乘著地鐵來到了嘉年華遊樂場,這裡的人氣的確很旺,或許是國外的東西吧,在這個城市總是如此的吸引人。
我們興奮地走在步行街上,清爽的夜風吹得我的秀髮飄飄,不知道是哪一家商店裡傳出了班得瑞的浪漫曲子,我感覺到整個晚上都在浪漫中包圍著。不知不覺中我們的手牽在了一起……我們在外灘聊了很久才回家休息,他走向他的臥室,而我走進自己的小房子,道一聲「晚安」,然後甜蜜地安睡。
我們倆的喜好差不多,都喜歡穿休閒裝、平底鞋,背帆布包,步伐有力,怡然自得,
朝氣蓬勃的樣子。我們為自己擁有體面的工作環境、豐富多彩的生活、優厚的薪水,而且生活在中國最好的城市而感到由衷的幸運,在上海這座絕妙的城市裡,我們可以接觸到最時尚、最先進的東西。夜晚,尤其是週末,在漂亮的街心花園,在夜風習習的黃浦江畔,在燈火輝煌的商廈,到處都是一派迷人的風景,叫人忍不住沉醉。每當這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北方的城市生活和南方相比的確是迥異的,南方生活相對於北方來說似乎更多一份熱情和活力。如果說,北方生活給人的感覺是陰陰的,而南方呢,每一天給人的感覺都是晴朗明媚的。
我和小范從網絡上走下來,成為一對和睦相處的合租夥伴,這也是一段難得的緣分,因此我們都格外珍惜,從來都不會為了點滴的小事而斤斤計較。為了保證我的安全,他更是勇敢地擔當起了護花使者的重任,每天下班之後都繞道到我公司門口等我一起回家。他來的次數多了,引起了我的同事的誤會,我開玩笑地對他說:「小范,你要是一直這樣將我接送下去,我王倩這輩子怕是要嫁不出去了1
他張大了嘴巴,驚訝地對我說:「沒那麼嚴重吧?你看看我,就從來就沒擔心過自己能不能娶上老婆1
聽他這樣說,我笑了,「一個大姑娘,每天身後跟著一個年輕酷酷的男人,誰還敢隨便出擊啊?沒有人追求,我還怎麼能嫁得出去?」
他開玩笑地說:「放心好了,要是實在沒人要的話,大不了到時候賴給我好了1
轉眼,我在上海也快生活半年了。半年了?我疑惑地問小范,有這麼長時間嗎?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聳聳肩膀說:「是呀,這有什麼奇怪的?」
是的,沒什麼奇怪的,對於上海的生活我已經基本適應,也有了自己新的朋友圈子、新的快樂和生活,而且也有不止一個女孩兒邀請我一起租住,但我還是不願意拋棄小范,因為他既是我最好的網友、朋友,同時也是最合適我的合租夥伴。
和小范在一起,我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說三道四,因為我們之間根本就沒什麼,所以從來就不畏懼流言。再說了,在上海這座文化相對開放的城市裡,我和小范不過是大海之中兩滴非常平凡的水滴而已,沒有人會注意到。
現在的我,經過不懈的打拼,事業上已經步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一個新的起點。生活,也許會發生一些變化。但是不管怎樣,我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雙腳正真實地朝前走著,走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小范說他不過高中畢業而已,沒什麼文化,為什麼我對他這麼死心踏地?還一直固守著我們合租的這片天地?
我告訴他人與人之間,並不是以學歷來界定的,只要大家彼此之間能夠談得來、合得攏,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我和小范之間相處的日子其實很快樂,我也不過是個簡單的女人,只要有他在我身邊,一切都不重要,我可以不顧淑女形象,笑得像個孩子,也可以撲在他身上大哭,把他新買的西服弄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