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寫滿真性情的男人
記得以前看郁達夫的《沉淪》,正是青澀少年時,好像是寫自己的經歷一樣。那時的我,也處於性苦悶之中,因此,看郁達夫的作品,便覺得真切如故。它們完全無視社會道德觀念,大膽地寫出被情慾折磨的青年的心靈,大膽地描寫了偷窺、sy等個人隱秘行為,這在封建餘孽猶在、虛偽道德橫行的社會裡,是完全不能容忍的,但在我卻引為先知。
自古以來,中國文化人大多以虛偽示人,因此,便有表面上的道貌岸然,實際上男盜女娼;嘴上掛著淫為萬惡之首,生活裡卻妻妾成群,招蜂引蝶。而郁達夫卻把自我赤裸裸地展示在大眾面前,活脫脫一個真性情的男人,一個另類的文化人。正如郭沫若所說:他那大膽的自我暴露,對於深藏在千年萬年的背甲裡的士大夫的虛偽,完全是一種暴風雨式的閃擊,把一些假道學,假才子們要驚得至於狂怒了。為什麼?就因為這樣露骨的真率,使他們感受著作假的困難。
我們看到郁達夫的作品,無不打上自我的烙印,無論是小說還是散文,都具有自敘的特徵。不管是浪漫多情,還是放蕩不羈;是慷慨激昂,還是頹廢沉淪,都是一種真實,一種自我的表現。在他看來,既然生活是無味的,自然是死板的,自我也是廢物,就乾脆放縱自我,手中有幾個錢就大嚼一番,喝個亂醉;情感與性慾無法得到正常滿足,就偷看女人,尋妓女,聽土娼與客人調情;想上妓院,就拚命地發洩人的本能,竭力在病態中滿足自我。不加掩飾地暴露自己,把自己的身世、思想感情、癖好信仰、習慣性格,甚至病態大白於天下,以一己的身世、感受,表現了在社會的壓迫、窒息下的精神苦悶。
因此,我覺得,郁達夫的人生及其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在中國文化人精神發展演變歷程中,都是一個特例。無論做為一個文化人,還是作為一個男人,郁達夫的真性情都表現的淋漓盡致,毫無遮掩。這也正是中國文化人,或者說中國男人往往缺少的真誠,一種直面自我的勇氣。
對郁達夫來說,具有巨大的人生魅力,推動他奮鬥、創造的動力,就是女人的愛。他雖然說:若有一個美人,能理解我的苦楚,她要我死,我也是肯的;雖然在他筆下常常把女人聖化,把性愛神化,但是,郁達夫對於女人的愛,卻是專情而放任的浪子情懷。在女人面前,郁達夫左手寫著情,右手寫著性,並同時攤開著雙手,隨意給女人看。
郁達夫有過轟轟烈烈的愛,實實在在動了真情。雖然他的原配妻子孫荃也算是個小才女,原來感情還是好的,但當他邂逅了杭州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映霞之後,卻連妻兒也顧不上了。他說:我若能得到她的愛,人生還是值得的,還是可以得到一點意義的,把對王映霞的愛,作為人生唯一的寄托。
郁達夫對女人的愛更多的是放任,甚至畸形的滿足。人家嫖妓都找有姿色的,若做紅顏知己更需才藝俱佳,而他喜歡的妓女海棠偏是個又老又醜,幾乎無人問津的女子。還專門寫了一篇小說,記述這種變態的嫖妓行為。對此,郁達夫解釋說,他愛海棠不為情慾,就是因為別人都不要她。
也許在郁達夫看來,女人無論美或醜,都是那麼神聖。因此,他可以追求王映霞、李曉瑛那樣高雅不凡的美女加才女,極盡浪漫之情愫;也可以娶何麗有那樣平庸無奇的女子為妻,甚至找海棠那樣奇醜的妓女來聊發閒愁。對於別人,郁達夫的行為實在有些乖謬,但我覺得,這正是他的真性情之所在。
矛盾和對立,在郁達夫的思想和性格中,時時表現出來。他雖然生活頹廢,放蕩不羈,但有時卻又慷慨激昂,疾聲吶喊。複雜的人格在他那裡,卻是結合的如此天衣無縫。當面對日本侵略、國難當頭,他又親自參加抗日宣傳工作,寫下了許多政論文章,用自己熱情的聲音來鼓舞人們戰鬥。在新加坡,他用手中的筆來號召海外華僑團結愛國、支援抗日,分析國內外政治軍事形勢,鼓舞和堅定了僑胞們的抗日信念。最後,被日本人視為目中釘,而秘密殺害,成為一個抗日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