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甩不掉回憶的破包袱
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存在我手機裡已有一段時間了。號碼是從朋友那裡得知的,朋友說最近有個人三番五次通過他的電話找我,說是我過去的同學,卻始終不願透露姓名,因此朋友也隱瞞了我的手機號。因為工作忙,我沒心思玩那些捉迷藏的遊戲,雖然存下了那個號碼,卻也沒打算怎麼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忙碌和充實的生活中我幾乎忘記了陌生電話的事。朋友突然打電話說:「他說他是你的同學小偉,如果你還記得就回他電話,他就說了這些」。
放下電話,眼前浮現出了十六年前的一幕:那還是上初一,語文課上,我打開文具盒,卻發現鋼筆和鉛筆中間躺著一條粗大的蚯蚓,老師正在講課,突然被我的一聲尖叫給打斷,班主任發了很大的火,一定要嚴查「真兇」。我同桌揭發說是小偉的「傑作」,於是他挨了一頓飽訓,並罰站一節課。事後我才明白,他是在用一種少年特有的愚蠢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但是沒過多久他就輟學了,輟學的原因我不很清楚。在外地上中專的時候,他曾打聽我的地址寫過信寄過照片,當時他參軍在東北,我的好朋友英利曾打趣地問:「這麼帥的小伙,你男朋友啊?」我搖搖頭。
後來我畢業,參加工作,也漸漸沒了聯繫。
十幾年過去了,當記憶隨歲月的流逝而模糊泛黃,我不知道小偉的電話意味著什麼,但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小偉嗎?我是……」話還沒說完,電話那端便傳來一陣急切的變了味的鄉音:「真的是你嗎?我沒想到用最笨最直接的方式居然聯繫上了你……」
通話中,我瞭解到,他從部隊轉業後定居在山東,目前在一家公司,是老闆的專職司機,老婆大學畢業,結婚七年,女兒六歲。他漫不經心地告訴我,他女兒和我女兒重名,也叫佳妮。還解釋說他是「倒插門」,但他堅持讓女兒隨他姓,叫家妮,是為了讓孩子長大以後別忘了本,但為了不讓岳父一家覺得不舒服, 就將「家」改成了「佳」,我在電話這端笑了笑,此時,我寧可相信那只是一種巧合。
關於我的情況,小偉說:「聽說你工作做得不錯,擁有美滿的家庭和可愛的女兒,知道這些我很高興,一直想問候你,希望你過得快樂」。我說:「謝謝你,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這樣記著我,也祝福你們和你們的佳妮」。
我想,對於為生活奔波的我們,一個遠方的朋友,一聲問候已經足夠。接下來,偶爾還會接到小偉的信息問候,都是些網上盛傳的應時祝福,我也沒覺得奇怪,日子依然忙忙碌
碌地過。
一天下午,我上完進修課剛出校門,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小偉打來的,「能和我聊聊嗎?」他在電話那端有些失落地問。於是我在校門外找個地方坐下來聽他說話。小偉歎了口氣,說他和老婆生氣了,那天她們同學聚會,他開車帶女兒去看花展,本來玩得挺開心,可是她在同學聚會上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回家的時候幾乎是被一個男人背著進的家門, 所以他很生氣,多說了她幾句,結果她歪歪斜斜衝過來要跟他掐架。他說他受不了,說女人自己在外面不該喝那麼多酒,即使喝多了也應該打個電話讓他去接,不該讓別的男人背著回來……
小偉的情緒很不好,我又不怎麼會勸人,就對他說:「過日子哪能沒有磕磕絆絆?再說現在她還不清醒,你生氣也沒用,況且酒喝多了很難受的, 你應該好好照顧她,等她醒了就沒事了。」小偉又歎氣,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末了,他說:「好吧,沒事了,有人說說話心裡舒服多了。」
我以為這是我給別人做思想工作的效應,心裡還暗自得意了一陣子。
沒過幾天,小偉又來電話,接通後卻不說話,沉默中我聽見電話那邊傳來嚶嚶的抽泣聲,我趕忙放下手中的筆問他怎麼回事。好一會兒,他忽然問:「這些年,你想過我嗎?」我愣了一下說:「小偉,你說什麼呢?」他說:「我喝多了,心裡很難受, 但是現在很清醒。這些年我一刻也不曾忘記你,當初在部隊我把對你的思念寫滿了日記,一次出差的時候她偷看了,為此我發誓不再理她。但她很喜歡我,後來,為了對她負責,我們就結婚了。但是在我心裡一直只有你。她曾問我要把這份感情持續到什麼時候,我說直到死,她說她認了。可是現在……」
我掛斷電話,關了手機。我記憶中幾乎模糊了影像的小偉,一個六歲孩子的父親,一個被女人寵著愛著的男人,此刻我忽然感到一種悲哀從心底蔓延開來,不知是為女人,還是為電話那端喝醉了酒的男人。
第二天,小偉發信息說:昨天我喝醉了酒,看手機有打給你的電話,我沒說什麼吧?我回復說:沒有。他很快又發來信息說:這我就放心了。
說實話,我已經後悔了和小偉的聯繫。
後來,小偉發過幾次信息要我們全家的照片,而且他把他女兒的照片發過來一張,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我回信息說手機拍照像素太低,而且我也沒存儲過照片,平時用的都是專業相機,所以手機拍照功能還沒啟用過,也不知怎麼發。他打過來電話,以開玩笑的口氣說:「你就試一次吧,我想看看什麼樣的男人讓我深愛著的女人那麼死心塌地,都不捨得讓我看上一眼嗎?」
這次小偉沒喝酒,儘管帶有玩笑的口氣,還是讓我想在他的世界裡逃遁,我已經沒有能力承受這份負重的所謂的愛。
關機了三天之後,我給小偉發了一條信息:有日子你就好好過。
然後,我決定把手機號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