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結婚吧
林楓跟我說不如我們結婚吧的時候我正在刷牙,差點沒被自己的滿口泡沫給活活嗆死。我頭也不回地叫他直接去找把刀抹脖子尋個痛快,省得我還要費力去捏死他。
「和我結婚有什麼不好?」他充耳不聞,死嘰掰咧地把臉湊過來,狀似無辜,撲閃撲閃地眨著他那雙桃花眼。
這個傳說中的情聖確實很有幾分姿色,一雙美目生得瞳含秋水眼含笑的,隨便一個顧盼生輝常就引得千朵萬朵桃花開。然而我已司空見慣,當下從嘴裡撥拉下牙刷,當鋼叉使插向某隻豬頭。
林大豬頭慘叫一聲,撫著額頭跳出門,一路抱怨著「這鬼丫頭一點女人味也沒有1
沒有女人味?我換上一襲淡粉套裙,娥眉淡掃薄妝淺上,在空中揚起一道香水煙霧,蹬上高跟鞋從煙霧中穿過走到他面前,看他要怎樣自煽耳光。
「妖怪!你以為披上人皮我就不認得你?」
就憑這,我已可以斷定他那句求婚絕對只是一句戲言。女人味是什麼?是魅力,是吸引。沒有哪個男人肯親近一個吸引不了自已的女人,就算沒有愛情,最少也要有激情,如果兩樣都欠缺,或許可以試試學習舊時那些深閨怨婦去當個「閒妻涼母」,如果連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賢良都無法具備的話,恭喜你,孤獨終老的條件你已完全具備。打從我和林楓八歲相識開始,他從來不曾被我吸引過,至於所謂的賢良更不用提,廚房的東西我只會用微波爐,而且有仇報仇絕不含糊,早上林楓送我上班是腫著腳趾開車的&63;&63;拜我高跟鞋所賜。
下車前林楓說也許下午他會被派去總部出差,只等上邊通知了,若是沒來接我的話不用等他,自己打車回家。林楓所在公司的總部位於深圳,沒有十天半個月估計回不來。我點了點頭很俐落地就下了車。林楓在我身後問我是不是應該有什麼話要對他說,我說沒有,如果有的話就是上飛機前保單受益人那欄請簽上我的大名,他翻著一個白眼二話不說絕塵而去。
下班後果然沒人來當司機,忽然就覺得有點蕭索。其實林楓因為工作的關係平日常有出差,有時連說一聲都來不及人已經去了不知哪裡,而我也早已習慣不時的小姑獨處,甚至還會覺得一個人生活比兩個人要來得愜意得多,然而這次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大一樣,我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就是覺得不對勁。我想這一定是林楓早上求婚調笑我的緣故。即便是再希望他會向我求婚,然而在我腦子徹底裝滿水之前,我絕不會相信。是,我承認當初是我腦子進水,為著他一句「不如我們兩個人一起住,有個照應還可以省份房租」就爽爽快快地讓他進駐我辛苦營造的小窩,但腦子進水和本身弱智是有本質區別在的。
同居也有兩年了吧,可我們的關係與其說是情人,不如說是夥伴,吃飯的夥伴、睡覺的夥伴、一同過年回家的夥伴,他自可以繼續做他的萬人迷,我也自可以做一切單身女郎想做的事情,雖然他不在這房裡會讓我覺得屋子變得空曠,然而,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也就更不用說婚姻。打住!今天我已想得太多,居然只為他的一句玩笑話就胡思亂想了一整天。
之後的日子我每天和同事廝混,去一些想去的不想去的地方,買了一些該買的不該買的東西,林楓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歎房間裡居然多出來那麼些東西。「我不過才走半個月而已。」他搖著頭,「如果是三年,那你不是要把家敗個精光?」
「半個月?大少爺,再過個兩天就到一個月整了。就憑你這連天數也記不清的智商,居然還敢嘲笑我?」
「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不會是天天都在掰著手指等我回來吧?」林楓摟住我嘿嘿壞笑著,鼻息吹在我面頰上撩起一片滾燙。窘迫中我伸手去扯他的臉皮,當麵團般亂揉一氣,趁著他大叫躲避的時候往另側開溜,卻被他從後一把緊緊抱住,雙臂一鎖說我居然膽敢摧殘他這一張舉世無雙的俊臉,該當受鉗刑,接著漸漸鎖緊了臂膀,把我箍在裡面幾乎要透不過氣來。我唯有笑著求饒,他這才鬆了手勁,得意洋洋地說現在知道他的厲害了吧。兩人偎在一起嘻笑著喘氣,他將下巴支在我後腦上,漸漸地呼吸平緩,笑聲淡了下去,房間內出現幾秒的寂靜。他在我頭頂輕輕歎了一聲:「我可以以為其實你還是有在牽掛我的嗎?」
我向後仰起頭,天色有些暗了,房內沒開燈,他的眼睛沒在一團昏黑中,我看不清。
「想我一個超級大帥哥鞍前馬後的伺候你,牽掛我一下是理所應當的嘛1見我半晌沒有回應,他乾笑一聲,自顧臭美起來,復又撈起袖子開始收拾那一大堆我買了回來卻在房裡扔個亂七八糟的東西。
打開燈,他在房裡轉個不停地收拾,看著他我突然就覺得鼻端好像在被人倒著灌水,弄得鼻頭一酸,眼睛也跟著朦朧起來。我對著他的背影說不如我們結婚吧。他一頓,回身看我,眼睛裡的神色我在燈光下看得很清楚,是詫異。我想著我完了,我腦袋進水了,居然說出這種瘋話。
這次換我乾笑了,我瞪著眼說幹嘛,沒聽過人講笑話啊?放心吧,像你這種花花大少就是打包送我我也不要,不用擔心我會押著你進禮堂啦!我轉身逃入洗漱間,我怕我會笑不下去變成哭。
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很愛林楓,然而這個男人對待感情的態度實在太過讓我惶恐,我看過了他的太多場戀愛遊戲,這遊戲他還沒玩夠我卻看也看得厭煩了。我不會白癡到以為我對他會是不同的,所以即使後來我們鬼使神差地住到了一起,但我們之間沒有愛情,只是彼此的伴。連愛情也不曾有,何況是婚姻?然而我還是奢望了,當他說不如我們結婚吧的時候,其實我心裡還是在竊喜。他說結婚我不答應,是太清楚他不過是開了句玩笑;而這次我說結婚,是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也許我們之間有存在愛情,雖然我不是「閒妻涼母」,然而我一樣希望可以嫁給自己愛的男人。然而希望歸希望事實是事實,就算真的有愛情,花花公子最害怕的就是被拖入婚姻地獄,我何苦在他面前沒臉沒皮。
就這樣日子又一天天不分好賴地過了下去,我們依舊只是彼此的伴,有時我也恍然,覺得或許就這樣過了一輩子。然而人的一輩子確實太長,總會發生些或多或少的意外,次年開春的時候,林楓公司從總部下來了一紙調令,我這才明白那次他出差的原因竟是接受升職考查,難怪去得那麼久。升職是好事,然而別離不是。深圳礙…我伏在辦公室帖有中國地圖的那面牆上研究了很久,從上海,到深圳,要怎樣才是最短的距離?即使是劃條直線,也有一指來長呢。這個社會裡就算有愛情大概也經不起長時間的分離吧,這個職一升,聽說任期最少三年呢。我伏在地圖上輕聲歎息。
林楓走的那天我並沒有去送行,我想像著這只不過是他又要出差罷了,然而他走了後房間顯得空曠得厲害,我又買了一大堆東西試圖充實它,始終是徒勞,何況也再沒有人來幫我收拾這些東西了。之後我學會了自己收拾屋子,也開始學著做菜,甚至還學起養花養魚什麼的,沒有了林楓後時間果然變得空閒,不知不覺間我竟已開始變得有了幾分「閒妻涼母」的樣子,生活雖然正往輕快的方向邁著步子,然而總是少了些什麼,就像炒菜忘了擱鹽一樣的缺失。
基本上我已經不記得家裡有門鈴這樣東西了,在林楓離開後第七個月的某天晚上,它溫柔地叫了一聲,我毫無反應,直到它叫得異常慘烈時我才想起來聲音發自何處。拉開門,林楓涎了一張臉站在門外:「嗨,美女,我來出差了,不如這兩天你收留我吧,省下的房錢我請你吃飯怎麼樣?」時間在這一刻錯位,我想起幾年前的某個晚上也有這麼一個人,拖著一口行李箱子摁響我家的門鈴涎了張臉在說:「嗨,美女,我被房東趕出來了,不如我們兩個人一起住,有個照應還可以省份房租,省下來的錢我請你吃好的怎麼樣?」
我一直認為那時我是腦袋進水了才會放他進門,所以這次門板很精準地吻了他漂亮的鼻子。門外傳來跳腳的聲音,我覺得心裡很爽,簡直就是爽呆了,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的嘴巴就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門鎖被他從外扭開,林楓巴著門探進一張狀似無辜的臉,撲閃撲閃地眨著他那雙桃花眼問我幹嘛用門夾他鼻子。我依舊對他這號表情充分免疫,只是瞪著他指尖的兩片鑰匙置問他鑰匙是打哪兒來的。
林楓笑得一副很欠扁的樣子,說不知道哪個笨蛋放他箱子暗格裡的,還大加抱怨這個笨蛋難道不知道他從來都不翻暗格之類的地方的嗎。
我當然知道。我赤紅著臉瞪視他,將鑰匙藏在暗格裡,我就可以騙自己鑰匙還在他手裡,他只是出差而已。我不願意他走,又覺得他不可能為我留下,只好這樣騙自己。我承認這確實是件腦子極其進水的事!可是誰問他這個來著,我問的是他怎麼會有兩片同樣的鑰匙!
他在門後問我有沒有想他。我悶著聲說不想,總不能說其實我想他想得要死,甚至在藏鑰匙的那會就已經在想了吧。
「我走了半年耶,不是半個月耶,你居然一點也不想我?」他鼓起眼睛來。
「什麼半年,明明就是七個月零九天好不好,你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數不清天數1弱智,我鄙視他!
他便笑了:「如果我數得清了,那你要怎麼樣告訴我你在想我呢?」
林楓將房門完全推開,在他身後是那只離開時他帶走的箱子。他說兩片鑰匙裡的另一片是他走前偷偷去配的&63;&63;跟我一樣,為了假裝只是出差而已。他說我回來啦,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有需要我來收拾的東西呢?
當然有!我撲過去抱住他。誰要做「閒妻涼母」!如果我懂得自己收拾了,那他要怎麼樣告訴我他愛我。
林楓摟著我,輕輕地說:「不如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