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你的左臉頰
我的事在學校早不是什麼秘密了,幾乎每進一個班級我的事都要被當成傳奇故事流傳一遍。倒不是我自己說的,因為絕大多數時候我有個沉默寡言的標籤,是我弟弟孫浩說的。兩歲時媽媽帶我去菜市場買菜,為了兩根... 我的事在學校早不是什麼秘密了,幾乎每進一個班級我的事都要被當成傳奇故事流傳一遍。倒不是我自己說的,因為絕大多數時候我有個沉默寡言的標籤,是我弟弟孫浩說的。兩歲時媽媽帶我去菜市場買菜,為了兩根茄子媽媽和菜販子津津有味地討價還價著,我就被人販子拐走了,賣到了四川一個山溝溝裡。六歲時我被公安局抓住的人販子供出來,這才回到了已經陌生的城市,發現家裡有了個小自己三歲的弟弟。媽媽一見我就緊攥著不放,哭得我身上哪兒都是鼻涕眼淚,我卻驚恐而無謂地躲閃著。這時的我說著一口地道的四川話,所以在家裡從不敢隨意地張口。我在的那個山溝溝裡小孩子八歲才開始上學,六歲的我只有放羊的資格,於是回來後我只好跟弟弟一起從幼兒園小班開始上。買我的那家人給我起的名字叫祖拴住,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根本不知道別人孫涵孫涵的竟是在叫我。
跟弟弟一個班是媽媽堅決要求的,媽媽說這樣我可以照顧弟弟。說實話,媽媽那是在照顧我的面子,實際上一直都是弟弟在照顧我。直到如今念大學了,我跟弟弟還是一個班,弟弟還在照顧我。弟弟替我解釋兄弟一個班的原因,弟弟幫我澄清奇特的身世,弟弟還為我勇敢地遮擋著流言蜚語。所以大多數時候我都會有自己是弟弟的錯覺。
現在我和弟弟在遙遠的一個城市學計算機。跟別人家的父母一樣,媽媽拚命地節省出一台電腦來,讓我和弟弟合用。每次來看望我們,媽媽跟弟弟總是有叮囑不盡的悄悄話,跟我卻仍是只有那句話,你要照顧弟弟埃印象中只有這句話才像是自己應該得到的慰藉。我多想像弟弟那樣耍賴似的拉著媽媽的手不讓她走啊,可我連張口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負擔我們兄弟倆,家裡的日子就比較拮据。媽媽就用家裡的老電腦跟我們QQ聊天,說是可以練練打字,也能節省些電話費。為此弟弟孫浩誕生出一個經典來,每次跟媽媽聊完了,弟弟都會來上一句:晚安媽媽,親你的左臉頰。其實這是弟弟習慣的撒嬌,可在崇尚個性的大學校園裡這可就不是簡單的一句話了。孫浩不僅為此聲名遠揚,還交了個校花級的女朋友。因為這個,電腦就老被弟弟用著。不過我本來也很少用電腦,除了學習上的那點事,我用電腦幹嗎呢。從小就跟弟弟一個班,我像個透明人似的讓弟弟向父母匯報著向外人宣傳著,我甚至連有個好朋友的機會都沒有。
宿舍裡的人都睡了,我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半天,還是爬了起來,準備對著電腦消磨消磨時間。一碰鍵盤我就發現懶惰的弟弟沒關電腦,屏幕一亮,QQ裡媽媽的頭像一閃一閃的甚是焦急。鬼使神差,在回頭朝上鋪的弟弟看了一眼後,我抖著手開了對話框,以弟弟的名義跟媽媽聊了起來。
咱們語音聊天吧,媽媽打字慢,再說也很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
媽媽這句話一來我就慌了,趕緊說,宿舍裡的人都睡了,別吵醒了他們。
媽媽打字雖然慢,但很健談,特別是跟弟弟。於是我們聊了天氣、學習、老師和同學,還有女朋友。我的心裡就莫名地越來越不是滋味,是因為自己在冒充弟弟嗎?我不知道,反正手心裡一直在冒汗。直到媽媽發了一句:太晚了,明天你還要上課呢,早點睡吧。我才把背結實地靠到了椅子上,意識到已經是深夜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冒充,我用了弟弟最經典的結尾:好的,晚安媽媽,親你的左臉頰。
話發了出去,我愣愣地坐著出神,一種叫嫉妒的感覺在身體裡小蛇樣地遊走著,帶出一種難以言狀的酸楚。誰能不需要那種親情環繞的感覺呢?歎了口氣,我黯然地要關對話框時,媽媽的最後一句話來了:晚安涵兒,要照顧弟弟埃
瞬間,熱淚爬滿了臉,我的眼前一片迷濛。(搖搖屋故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