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已婚的她第N個男友
海寧看著胡炎和她的寶來車跑在自己的一側,心底裡忽然有一種憐香惜玉的感覺。
「你已經是她的第N個男朋友了,如果你玩得起的話,就繼續玩吧!」
「是該分手了!」胡炎沒作任何解釋,只有眼裡寫著些許黯然。
海寧連續三次打來電話訴說他的情感故事,他的語氣深情款款的,卻掩飾不住心底的憂傷。他說:「我從來不知道對一個一面之緣的女人感情可以如此複雜,我不想愛她太多,真的不想,可我還是不知不覺地陷了進去。」經過短暫的電話交流,他執意要和我見面聊聊。於是,在新聞大廈的一樓茶座,他向我訴說了那些深藏心底已久的情感往事。
他愛她,就像老鼠愛大米,義無反顧。她愛他,卻有所保留。所以,愛來了,愛又走了。
「記憶像鐵軌一樣漫長。」這是海寧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臉色暗淡無光,西服領帶西褲加公事包,像我們在這個城市街頭看到的任何一個落寞職場的男人,連手腕上的羅西尼表都跟著閃動冷冷的光澤。
我們一直聊到夜幕降臨,其間,海寧數次理自己的領帶,像是撫摸他那些打不開的心結。他和胡炎的故事太辛苦,讓我不止一次對著窗口深呼吸。
一次歡樂自駕游
31歲的海寧,在一家通訊公司任市場開發部經理,長相斯文,頭腦聰明,交際廣泛,業績突出,有車有房,是年輕姑娘們爭相追逐的理想對象。偏偏這樣優秀的小伙子,有著特立獨行的性格,沒有應酬的節假日,他喜歡離群索居,一個人開車去賞花游水。
2004年4月的某個週末,他突然心血來潮,報名參加了一個旅行社舉辦的「歡樂自駕游」活動。那次旅行的目的地是章丘明水,海寧和他的「帕拉丁」一直跑在最前頭,他還別出心裁地給自己的車身貼了張「我的四驅我作主」的標語,發起誰要超過他誰就可以免費得到500元話費卡的宣言,惹得同行的美眉們一直緊隨其後。
在感情面前,輕易得到的從來都不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海寧對那些或漂亮或窈窕的美眉全無興趣。
那次自駕活動,海寧享盡了香車美女相伴左右的風光。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女人對他冷眼相看,她就是胡炎。聚餐的時候,海寧主動幫她倒橙汁示好,她卻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多了。海寧覺得這個女人有點與眾不同,同時他想糾正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偏見,他不是花心,他只是不知道心花該開給誰看。遂暗暗在心裡下了要追求胡炎一把的決心。
自駕游結束的時候,海寧和胡炎互換了名片。簡短的交流後得知,胡炎是濟南一家家居用品店的店主,40歲,有一個7歲的兒子,家在青島,多年跟丈夫分居生活,多年來,她是個對婚姻極度失望的女人。在回濟南的路上,海寧看著胡炎和她的「寶來」車跑在自己的一側,心底裡忽然有一種憐香惜玉的感覺,他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會和自己的生活攪到一起去,他有一種瘋狂地想去牽這個女人手的衝動。在海寧的感覺裡,胡炎不是長相漂亮的那種女人,而是有味道的那種女人,而他恰恰喜歡那種歷經世事的成熟女人,這種女人像玉,因為經過打磨所以才愈加充滿韻味。
在自駕游結束的第二天,海寧迫不及待地給胡炎打去了問候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胡炎依然冷冰冰的,她說她很好,謝謝關心,隨即掛掉電話,這讓海寧更是有了要征服這個女人的慾望。第三天,海寧照例問候胡炎,胡炎依然平靜,好像真的是心如止水……這樣問候到第七天,電話那頭的胡炎招架不住了,她說:「海寧,有時間嗎?咱們一起吃個晚飯吧。」那天,胡炎的情緒很不好,海寧提出要跟她交往,她的眼裡閃過一絲惶恐,主動把自己壓抑許久的心事和盤托出,之後胡炎反覆強調愛是責任,因為她是丈夫從車輪底下救出來的,他殘了一隻腿她才嫁給了他。這麼多年,她不快樂,丈夫也不快樂。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創業上,財富有了,她卻一天比一天消沉,她不是不想離婚,而是不忍,不忍傷害幼小的兒子。海寧跟胡炎說,他願意分擔這一切,胡炎的眼淚就下來了。當胡炎的肩膀不經意地靠到海寧身上的時候,海寧忽然有了拔山蓋地的力量,他想他要保護這個女人不再受任何傷害。
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海寧和胡炎很快就住到了一起,海寧說他們是被幸福粘到了一起,他迷戀那些特立獨行的生活。每天早上,胡炎擠好牙膏,海寧就會擁著胡炎站到洗手間的鏡子前,揮舞左手和右手給兩人同時刷牙。然後,就會吃到胡炎精心烹製的美味早點——心形的蛋糕是微波爐烤出來的;煎雙蛋上撒了海寧愛吃的西式火腿;還有溫熱的麥片粥。那些日子,海寧說快樂俯拾皆是。
通常,海寧上班的時候總是會給胡炎發短信,每天數十條。胡炎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發的是幽默搞笑型的;等胡炎心情好的時候,他發的又全是甜言蜜語型的。他倆的手機接通後是同一首歌: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海寧每天下班後就和胡炎廝守在一起,兩人一起收拾房間、看碟、相互餵食看電視劇;週末的時候,兩人就雙雙駕車出遊,在後備箱裡塞滿燒烤的食物和紅酒,在大自然的懷抱裡忘情。
海寧和胡炎這樣愛了29天,因為兒子生病,胡炎回青島了。海寧一下子變得失魂落魄,每天三四個長途電話還是難解相思之苦。他在電話裡跟胡炎說:「我想死你了!」胡炎就在那端心滿意足地笑,笑過了說:「想我就過來看我啊,弟弟!」結果,海寧把這句話當成了胡炎考驗他的試題,他想他應該給出一個完滿的答案。
胡炎回青島後的第四天,恰好是週末,海寧決定坐火車去青島給胡炎一個意外驚喜。出發前,海寧坐在火車上給胡炎發了一個短信:「我4個小時後就能到達你的城市。很想你。做好去接我的準備吧。」奇怪的是,胡炎一直沒有回復他的短信。海寧想,胡炎一定也在準備給我什麼意外驚喜吧?那就等著好了!他充滿憧憬地上了火車,還在包裡塞了胡炎愛吃的巧克力。
火車徐徐進站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胡炎的電話號碼。海寧迫不及待地問:「寶貝,你在哪兒?」但是,手機裡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惡聲惡氣的:「我是胡炎的老公,你是胡炎的新男朋友吧?她現在在醫院,我在出站口手裡擎有一張寫有『胡炎』字樣的牌子,你過來找我,我們談談吧。」果然,海寧在出站口看到一個清瘦的男人,他並不殘,看他的黑亮皮膚,還很健康,他手裡的牌子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胡炎」,但海寧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從他身邊走過去了。那天下午,海寧感覺身體裡結滿了冰,他不知道胡炎為什麼要說丈夫殘了,是對方在她的心裡已經形同廢人了嗎?冰冷和失望是他唯一的表情。但海寧還是克制住了自己,他給那個男人發短信說:「是我單方面在追求胡炎,她並不愛我,請不要誤會。」那個男人回短信說:「你已經是她的第N個男朋友了,如果你玩得起的話,就繼續玩吧,我不在乎!」彼時,海寧憤憤地關掉了手機,同時刪掉了「老鼠愛大米」的彩鈴。
讓愛留下一個美
夜裡回到濟南的家裡,海寧把自己灌醉了。他想不出胡炎為什麼要欺騙他?難道她真的沒有真感情嗎?如果是,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冷漠自私?如果不是,為什麼她要傷害別人?那麼多的濃情時刻,難道都是在做戲嗎?很多次,海寧想打電話過去好好質問她,還是忍住了。他在家裡盯著胡炎的照片看的時候,耳邊總是響起一句話:搞不懂你了,女人。他是真的愛這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卻令他捉摸不定。
在海寧酒醒後的早上,胡炎的電話來了,似乎她什麼都不知道。她說昨天一直在醫院陪兒子,後來就睡著了,然後她在電話裡嗲嗲地笑,依然愛如從前地問:「親愛的弟弟,想我嗎?怎麼不來看我?」海寧忍不住質問:「如果去了,被你老公看到了怎麼辦?」「怎麼會?他可是殘疾人哦!」
胡炎的謊撒得不慌不忙。海寧在心裡暗叫:「這個可恨的女人!」但他不想揭穿她,他只想知道是什麼令一個女人變得謊話連篇了。終於海寧問她:「你是真的愛我嗎?如果真的愛,能不能告訴我,在我之前,你愛過什麼人?」胡炎在電話那端沉默了足有一分鐘,海寧想,這個問題可能真的令她矛盾重重,但她還是說了:「從前,我最愛的人是我的初戀男友,說好了要在青島一起創業,結果他大學畢業後回到老家的縣城,為了把父母接到縣城生活,他娶了房產商的女兒……」胡炎的語氣有些悲涼。一個對初戀如此珍惜的女子,應該不是個壞女人吧?海寧這麼想著,忽然就在心底原諒了胡炎。愛無定則,胡炎自有胡炎的苦楚吧。
胡炎從青島回來的那天,海寧帶著她去「土大力」吃韓國菜。胡炎吃麵的時候聲音很大,她的表情單純得還像個孩子,還像從前一樣往海寧的嘴裡喂東西。這讓海寧怎麼也不肯相信她會對他隱瞞些什麼。愛應該是相互的理解和信任,她真的會不懂嗎?那頓飯,海寧幾乎沒吃任何東西,只灌了半肚子大麥茶。
送胡炎回家的時候,海寧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胡炎讓他留下來住,海寧拒絕了。他沉默了半刻,唐突地說了這一句:「我不能接受你還有婚姻的事實,我很累……」海寧說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自己的心在淌血。胡炎的表情有些驚訝,但瞬間變得像從前海寧初次認識她時一樣冰冷。「是該分手了!」胡炎沒做任何解釋,只有眼裡寫著些許黯然。胡炎是一個為愛傷過心的女人,她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海寧想,應該是這樣的。但海寧不想去說分手的真相,「既然最初的愛是一種美,為什麼最後的愛不能同樣是一種美呢?再說了,誰的愛情沒有污點呢?」他有點自哀自憐。
分手後,海寧和胡炎一直沒有聯繫,海寧想他一定可以忘記她。前幾天,是海寧和胡炎分手一週年的紀念日,他突然收到她寄來的禮物,是一塊羅西尼表,這是海寧喜歡的牌子。那一刻,海寧的心痛了,但心痛的感覺卻不知道說給誰聽。他現在天天戴著那塊羅西尼表去上班,「好像她分秒都在我身邊。但是她的愛,就像這塊手錶的材質,冷冷地泛著清冷的光,讓我不知是該後退還是該前進。」
在前工業社會,人們會說,這是多麼愚蠢的愛情;在後工業社會,也許人們會說,多麼無聊的愛情。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