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主婦」煉成「金領母親」
嫁給家境富裕的公務員後,她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六年的全職太太生活把她改造成只會做家務的“絕望主婦”,需要仰丈夫的鼻息而生活。離婚時,她希望法院能把兒子判給她撫養,然而丈夫一句“你連自己都養不活,讓兒子和你一起喝西北風啊”?讓她沒了主張自己權利的勇氣。丈夫還叮囑她“以後在外面討飯不要說是我兒子的媽媽”,徹底剿滅了她最後一點自尊。
淚灑法庭之後,她發誓要把兒子奪回來。六年後,她成了上海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副總經理,年薪50萬元。2008年6月7日,于思蕾向安慶市某區法院提出申請,要求變更兒子的撫養權……
法庭上丈夫表演“脫口秀”,“絕望主婦”無端受辱
1992年,于思蕾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到安慶市一家棉紡廠做了質檢員,每月工資只有280元。1995年,同事給于思蕾介紹對象,小伙子名叫丁常星,是工商局的公務員,父母都是企業退休幹部,家境富裕。于思蕾覺得丁常星捧的是鐵飯碗,與他結婚,一輩子衣食無憂,便答應了。第二年春天,兩人舉行了婚禮。
兒子丁宇傑出生後,由於棉紡廠效益滑坡,丁常星動員于思蕾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丁常星此時已升任科長,手握實權,收入足夠家裡開銷,于思蕾接受了丈夫的建議。開始幾年,她的確很幸福,每天丈夫上班後,只要把兒子送進幼兒園,剩下的時間都是她的,丈夫給的家用也綽綽有餘。可時間久了,每天做著同樣的事情,拖地、煮飯、帶孩子,于思蕾感到厭倦。丈夫勸她出去找一份工作,但過慣安逸日子的于思蕾此時反而害怕走出家門,她覺得把丈夫和兒子照顧好比什麼都強。心一閒下來,于思蕾就愛胡思亂想,掌握丈夫的行程成了她唯一的興趣。日子久了,夫妻倆常常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有一天,于思蕾趁丈夫洗澡的時候偷偷翻閱他的手機,在上面發現了一條“曖昧”短信。于思蕾怒氣沖沖地踢開衛生間的門,問丈夫和對方是什麼關係。丁常星懶得跟妻子解釋,他將妻子推出衛生間,關上門繼續洗澡。丈夫的不屑徹底惹惱了于思蕾,她當著丈夫的面將手機扔到地上,又用固定電話撥打發短信的電話,剛準備興師問罪,電話裡卻傳出男人的聲音。于思蕾頓時成了啞巴,她自知理虧,只得跟丈夫道歉,但丈夫不肯原諒她。這些年,妻子似乎換了個人,變得多疑、敏感、愛發脾氣,就像一台日夜不休的監視器,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自己去哪兒了,和什麼人出去的,都要一一報她備案,家對他來說不是心靈休息的地方,反而像囚禁他的牢房。
2002年5月,丁常星正式向于思蕾提出離婚。于思蕾堅決不同意。丈夫事業如日中天,反觀自己,當初的青春美貌已被歲月慢慢銷蝕,離婚後她的日子怎麼過?她找了許多親戚勸丈夫,但都失敗了。于思蕾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她最終同意離婚,可有一個條件:兒子跟她過。
但這個要求遭到丁常星斷然拒絕:“你連自己都養不活,拿什麼養活兒子?難道讓兒子和你一起喝西北風?”見丈夫說出這句話,于思蕾的心就像被人戳了個口子,她知道丈夫打從心眼裡看不起她。這反而激起了于思蕾沉寂多年的雄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兒子,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他餓著。”丁常星看著妻子,輕蔑地反駁道:“有你一口飯吃?吃稀飯還是吃粗糠?如果你真的愛兒子,就應該讓他跟我。我能讓他上好學校,你能嗎?我能給他請家教、帶他出去旅遊、將來送他出國,你能嗎?”于思蕾被丈夫問得啞口無言。
2002年7月17日,安慶市某區法院開庭審理丁宇傑撫養權一案。儘管于思蕾再三請求法官將兒子判給她撫養,並在庭上起誓,就是討飯,也會供兒子上完大學,讓他吃得飽、穿得暖。但法院考慮到于思蕾沒有工作,丁常星有固定的經濟收入,生活環境明顯優于于思蕾,對孩子的成長有利,而且丁常星主動提出不要于思蕾出撫養費。最後,法院判決兒子歸丁常星撫養。于思蕾回天乏力,憤憤地對丈夫說:“我一定會把兒子奪回來的!”“行!如果哪天你能給兒子更好的生活,我絕不阻攔。”“這是你說的,到時可不許反悔!”丁常星看著天真的前妻,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不反悔!不過我有個要求,你在外面討飯,不要說是我的前妻,也不要說是我兒子的媽媽,不然,兒子會臉紅。”
“你給我滾!”于思蕾氣得在法庭外放聲大哭。
離婚後,于思蕾就像迷失方向的船隻,茫然無措。將近六年的主婦生活讓她徹底與社會脫節了,工作的事一直沒有著落。2002年10月的一天,于思蕾去探望兒子。坐在媽媽腿上,兒子問她:“媽媽,你什麼時候接我回家?”在兒子的印象裡,那個他曾經生活了將近六年的舊家才是真正的家。于思蕾無法回答兒子,她不知道還需要多久,她才有能力接兒子回家。
接下來的日子,接兒子回家成了她生活的唯一目標。
半年速成“餐廳翻譯”,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
于思蕾在等待改變命運的契機。
2002年11月,契機來了。一位同學打電話給于思蕾,說上海一家五星級酒店在招餐廳服務員,這位同學有一位親戚在那裡擔任部門經理,問于思蕾願不願幹。于思蕾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第二天即趕赴上海。于思蕾身高1.7米,氣質優雅,被安排到中餐廳做前廳服務員,月薪700元。雖然工資不高,但于思蕾很珍惜這份工作,彷彿生活又重新起了個頭。
上崗前,酒店對他們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培訓,光一個上菜的步驟就練習了三天。于思蕾由於年紀稍長,體力跟不上年輕人,經常受到老師批評。晚上回到家,于思蕾就用盤子托著一碗水練習托盤,一站就是半小時。一天晚上,于思蕾在家練習時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還沒等她放下托盤,就摔倒在地。碗碴割破了她的腳和臀,她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想打電話求助,拿著電話卻不知道打給誰。于思蕾翻出兒子的照片,輕輕撫摸著兒子的小臉,痛哭失聲。哭過之後,于思蕾繼續練習,她覺得自己已沒有退路,不往前衝,就會被丈夫嗤笑,就會失信於兒子。培訓結束後,于思蕾的綜合測試分數最高。
2003年元旦,于思蕾和丁常星一個共同的朋友結婚,兩人均應邀參加了婚禮。丁常星還帶去了一位優雅的女士。看見前妻,他禮貌地打個招呼,並介紹說:“這是我現在的妻子。”宇傑看見媽媽,高興地摟著媽媽不肯撒手。
在餐桌上,于思蕾讓兒子多吃點蔬菜,對身體好。可丁常星的妻子劉蓓似乎故意和于思蕾作對,夾起一塊牛肉放在了宇傑的碗裡,說:“牛肉營養價值高,多吃點有好處。”丁常星連忙向別人介紹說:“劉蓓是幼兒園教師,孩子需要什麼營養她比誰都清楚。”同桌的客人連忙點頭附和。于思蕾知道這是對方故意跟她慪氣,心裡雖不滿,但只要兒子健康就好。見兒子口渴了,于思蕾連忙倒一杯果汁放在了兒子面前,劉蓓見了,又連忙說:“孩子喝果汁不好,說是純果汁,肯定添加了色素。”說完,把果汁換成了水。
吃過飯後,幾個朋友走到于思蕾面前安慰她:“別和她一般見識,不就是年輕、漂亮點嗎?你當年不比她差!”于思蕾笑了笑沒有說話。雖然見前夫這麼快就結婚她心裡不是滋味,可對離婚這件事她看開了,現在她花自己掙來的錢,活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心安理得。短短幾個月,她突然悟出了很多生活道理,安逸的生活就像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它慢慢腐蝕一個人的鬥志,吃掉一個人的自信,讓你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籐蔓,依附著別人生活。誰又能保證現在的劉蓓十年後不會成為第二個于思蕾?
從安慶回到上海後,于思蕾更加堅定了靠自身努力改變命運的決心。但正式上崗沒幾天,于思蕾就遇到了一件很不順心的事。一次,酒店來了幾位外國客人,于思蕾迎上去招呼,可對方說的是英語,于思蕾一句也聽不懂,幸好大堂經理替她解了圍。晚上回到家,于思蕾翻來覆去睡不著:酒店裡經常有外國客人光顧,這些老外不去西餐廳,偏偏喜歡往中餐廳跑,如果自己懂一些基本的英語會話,再碰到這種情況也不會那麼尷尬。
為了學好英語,于思蕾想了一個省錢的好辦法。輪到她調休時,她抱著書本到附近的高校,找那些大學生對話。上海大學有個“英語角”,很多愛好英語的學生都喜歡去那兒用英語聊天。于思蕾也去“英語角”湊熱鬧,可她的英語實在太蹩腳,還帶有濃重的地方口音,剛一開口,學生都善意地笑了起來。于思蕾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儘管她在高中時英語成績很突出,可在這裡她一點兒也找不到自信,趕緊加快腳步走出“英語角”。
一出學校大門,于思蕾就後悔了,丈夫的奚落言猶在耳,她不能遇到困難就退縮。想到這,她轉身回到“英語角”,用帶著地方口音的英語重新和大家打招呼。學生們注視著她,他們沒想到這個阿姨會有勇氣再回來,很受感動,一個個用英語表示,願意幫助于思蕾。有了這麼多“小老師”,于思蕾的英語水平突飛猛進,她把用餐中有可能用到的對話全部列在筆記本上,反覆練習。每次,餐廳來了外國客人,同事們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于思蕾,這種被人需要和重視的滋味,讓于思蕾找回了久違的自信。一些連專職翻譯也譯不好的菜名,于思蕾卻能向客人解釋得清清楚楚,老外對她的服務非常滿意。
這件事讓中餐廳主管和酒店總經理對她刮目相看,于思蕾第一次進入酒店高層的視線。
以副總身份要回兒子,“絕望主婦”要長女人志氣
2004年3月13日,于思蕾和往常一樣招待客人就餐。這時走進來兩位中年男士,于思蕾連忙引他們落座,並熱情地遞上菜譜。見菜大都特別貴,其中一位客氣地說:“算了,隨便吃什麼都行。”坐在他對面的男士連連擺手,並點了四五樣價格不菲的菜餚。
于思蕾發現中國人請客吃飯時,主人總是把點菜的主動權讓給客人,可客人怕主人破費,總是隨便點幾樣,有時點的菜並不是自己想吃的。于思蕾想:能不能做兩份菜譜,一本標有菜價的給主人,一本沒標價格的給客人,這樣一來客人可以隨心所欲地點菜,而主人也大致知道自己消費多少。于思蕾把自己的想法向領班匯報,領導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並在酒店實施起來。客人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小細節,對酒店的貼心做法感到非常滿意。
2004年8月,于思蕾被聘為中餐廳大堂領班,月薪1萬元。為了系統地學習酒店管理知識,她報讀了酒店管理方面的函授大專班。每天下班回到家,無論多晚,于思蕾都堅持學習1個半小時,這個習慣一直持續了兩年。2006年3月,于思蕾被提拔為中餐廳主管。
上任後,于思蕾接到一個棘手的任務,一名九十高齡的老紅軍五天後要在酒店辦壽宴。老人家有一兒一女,都是事業有成的企業家,他們不在乎花多少錢,只要老人高興。如果壽宴辦得成功,老人的兒女表示,以後就把兩家公司所有的宴會都交給于思蕾所在的酒店承辦。此事驚動了酒店高層,董事長親自交代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于思蕾知道老人出生在雲南省滄源縣,18歲參軍後就沒再回家。這些年,老人時刻掛念著家鄉的一草一木。于思蕾想,老人最懷念的應該是家鄉的特色菜和小吃,她向酒店請了兩天假,專門去了雲南省滄源縣,去了一趟老人的出生地,請回了一名大師傅,還採購了很多當地的土特產和影像資料。
壽宴開始了。涼菜除了一些基本菜餚之外,還加了雲南特色的涼拌米線、昆明酸醃菜、涼拌餌絲等。于思蕾發現那些鳳爪、干貝等山珍海味老人看也沒看,老人的筷子直直伸向了酸醃菜,嘗過之後直點頭,激動地對子女說:“以前你們奶奶經常醃這種酸菜,我已經好多年沒吃到這種味道了。”站在不遠處的于思蕾看見老人眼裡有淚光閃爍。
此時,酒店的電視大屏幕上出現了滄源縣鴨嘴村,這是老人出生的地方,老人在那兒生活了18年。田塍、茅屋、祠堂、黃泥路、老槐樹……老人頻頻拿出手帕擦拭眼淚,細細品味家鄉的變化。
宴會結束後,每位來賓都得到一份小禮物——滇八件糕點。于思蕾還代表酒店送給老人兩份特別的禮物:一張滄源縣鴨嘴村現景DVD,一支從雲南省滄源縣買回來的葫蘆絲。老人喜歡極了,緊緊抓著于思蕾的手連聲說“謝謝”。
這次壽宴給酒店帶來豐厚的利潤,除了拿到了老人兒女所在公司的酒宴合同外,還使酒店在承辦高檔壽宴、婚宴方面聲名鵲起。其後不久,很多文化名人、商界巨賈慕名來這裡舉行婚禮或為老人祝壽。
2007年年底,酒店安排于思蕾去美國學習五個月。2008年4月,于思蕾回國後被任命為酒店副總經理,分管中餐廳、西餐廳和日韓廳三個部門工作,年薪50萬。
2008年5月的一天,于思蕾突然接到前夫的電話,他在于思蕾所在的酒店陪客人吃飯。丁常星此時尚不知于思蕾已經是這家五星級酒店的副總經理,單位派他到上海出差,他想藉機看一看于思蕾在這裡幹得怎麼樣。于思蕾熱情地上前招呼丁常星,服務員看見于思蕾,一個個欠身稱“於總”。丁常星有點不敢相信,以前那個處處依賴自己的前妻成了自信、幹練的女強人只用了不到六年的時間?他詫異地看著于思蕾,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從前夫的包廂出來後,于思蕾心裡很亂。離婚前,她習慣仰視丈夫,丈夫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卻不知道,這種習慣累了自己也苦了別人。從前夫看自己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已經脫胎換骨了,她有想哭的衝動。
2008年6月1日,于思蕾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推開家門,往事撲面而來:她曾在這間屋裡替丈夫洗衣、做飯、鋪床疊被,甚至替他打洗腳水、剪腳趾甲。她以為這就是浪漫和幸福,卻不知丈夫的心在她的百般呵護下不僅沒變熱,反而越變越冷。
她撥通丁常星的電話,約他到老房子裡商談變更兒子撫養權的事。半小時後,丁常星如約而至。“還記得當年你在法庭上說過的話嗎?”于思蕾單刀直入。丁常星沒想到于思蕾的問話如此直接,一時窘得滿臉通紅,半晌才說:“當年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前夫的話讓于思蕾百感交集,這個驕傲的、自尊的男人終於被自己打敗了,她真想伏在床上大哭一通。但她忍住淚水,說:“你說過,如果哪天我能給兒子更好的生活,你就把兒子還給我。現在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丁常星儘管覺得過去對不起于思蕾,但死活不同意讓于思蕾帶走孩子。
2008年6月7日,于思蕾正式向安慶市某區法院提出申請,要求變更兒子的撫養權,理由是,她現在有了固定工作,收入比丈夫高出許多,可以給兒子提供更好的生活;而且兒子已經11週歲,他願意隨母親生活。丁常星認為于思蕾提出這樣的要求純粹是為了羞辱他,雖然他的收入沒有妻子高,但是孩子這幾年跟他沒有受一點兒委屈,不是誰有錢誰帶大的孩子就會有出息。
于思蕾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這樣做不是和前夫賭氣,她是藉機向世人證明,女人離開男人的肩膀,天塌不下來,相反,這給了女人一次發現自己潛力的機會。“至少,我現在可以平等地站在法庭上和他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不像當年,他一句‘你連自己都養不活’,就把我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