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生日
農曆三月初一是父親的生日。千里之外的我未能趕回去給他老人家慶祝七十大壽,只提前給大姐寄了些錢,托她替我為父母一人買一套春裝。
父親的生日本是星期五,為了大家方便,改在了星期天慶賀。弟弟提前訂好了蛋糕,姐姐在嘉雨軒訂好了包間。
星期天丈夫去單位加班,兒子去學校開運動會,閒著沒事的我獨自在商場逛蕩。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或是姐妹結伴,或是朋友同行,或是全家出動,說說笑笑、熱熱鬧鬧,好不親密,我心裡羨慕極了。忽然後悔沒有抽空趕回家去參加父親的生日聚會。這會兒全家人應該正在嘉雨軒觥籌交錯地為父親敬酒。聽說一歲半的侄女已經會奶聲奶氣地叫爺爺了,已經上初三的感情細緻的外甥又會為姥爺準備什麼別出心裁的禮物呢?
從商場出來夜幕已經降臨。華燈初上的夜市熱鬧起來。賣毛絨玩具、賣小百貨的小販們在馬路上一字兒攤開了他們的跳蚤市常路邊小巷裡的小吃店座無虛席,麻辣粉、烤肉、火鍋的香味在夜風裡肆意誘惑著人們的食慾。
這時一陣歡快激昂的二胡聲傳入了我的耳中。拉的是我最熟悉的那首曲子《賽馬》,也是父親一直以來拉奏得最為得意的一首曲子。因為以前常聽父親拉奏,我對它耳熟能詳。隨著抑揚頓挫的二胡聲,那一幕幕熱烈歡騰的賽馬場面便躍然於我的眼前了:一匹匹毛色油亮的驃悍馬兒在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上奮蹄飛奔,騎士們英姿颯爽地在馬背上起起落落,人群中不時傳來驚呼聲、讚歎聲……
曲聲讓人熱血沸騰、心馳神往,我不禁循聲望去。教育書店前的台階上,一位面容清瘦、頭髮灰白的六十多歲的老頭正在聚精會神地拉奏著二胡,他時而前仰後合,時而搖頭晃腦,神情十分陶醉;時而琴弓飛動,時而輪指撥弦,技藝十分嫻熟。我入神地駐足聆聽了一會兒,才發現老頭前面放了一個紙盒,裡面散落著幾張毛票和硬幣,盒子邊豎了一個紙牌子,上面有幾個遒勁有力的毛筆字:賣藝——供女兒上學。
想當初父母供我們姐弟三人同時上學,家境也很窘迫。雖然大姐上的是生活補助最多的師範院校,我就讀的礦山系花費也較少,但每月父母也需精打細算才能正常維持。父親拖著病弱的身體一直堅持在條件艱苦的礦山上班,母親頂著炎炎烈日推著自行車走街串巷叫賣冰棍雪糕。不過好在那時我們上的都是公費大學,不交任何學雜費,所以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也能同時供養出幾個學生。
而現在的高等院校高額的學費,卻讓許多貧困家庭在孩子考取大學後發起愁來。這個老頭兒,二胡拉得好,字也寫得好,他的女兒也應該是多才多藝的吧?讓這樣優秀的孩子失學,真讓人痛心。
我悄悄掏出十元錢,輕聲走到老人面前,彎下腰去用雙手把錢放入他的紙盒中。老人微笑著向我點頭表示感謝,我也親切地朝他笑了笑,並且真誠地對他說:“老人家,你的二胡拉得真好!”
回到家,丈夫和兒子早已回來。兒子運動會上表現不錯,一百米跑了第三名,一千五百米跑了第五名。班級接力賽他跑最後一棒,一氣趕超前面兩人後為班級爭得了第一名。用他的話說,是他力挽狂瀾為班級贏得了冠軍。他滿面春風地要給姥爺打電話,說這是他送給姥爺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