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感覺叫做相見不如懷念
我在上個世紀末的最後一天夜裡,接到自分手以後再也不曾見過面的男朋友打給我的問候電話。當時的我正從北京的一家夜總會蹦迪回來,渾身濕得像一條自由自在無規則的魚。從北京城的一端游到另一端,不知疲倦,永不靠岸。
那是午夜十二點鐘。我在電話裡平靜地回答他每一個關心的提問,比如工作、比如生活、比如寫作、比如家人、比如朋友,最後談到了情感。這個敏感的話題是我一直竭力迴避的,我不想讓對方看出我的脆弱。在分手後的若干天,再向昔日的戀人交待現在的感情狀態,這種感覺酸辣中帶點鹹,讓人倒味口。
記得在我們相愛的最初,我們曾相約著要在上個世紀末的最後一天結婚,做世紀末最後一對有情人。現在,我們卻以不同的姿態面對世紀之交這一神聖的時刻。他當然是為了找一個所謂的伴而又有了新的女人———這是他的原話,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通常都是男人離不開女人,多是因為性的吸引。而一個女人如果離不開男人,更多的則是情感上的依賴。我只是驚訝於他能夠如此坦率地告訴我他找一個女人只是為了打發寂寞,並且這個女人出現得恰到好處,從我們剛分開的第二天開始。
而我,一個一度為愛情成天以淚洗面痛苦沉淪的全世界最癡最傻最笨最不爭氣最沒有用的女人卻在無數個絕望的夜裡與現實做著苦苦的抗爭。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有一種痛叫做自討苦吃。
他試探地建議我也像他一樣為了打發孤單和寂寞而接受一個男人。我的心止不住地一陣痙攣的抽痛,為了感情的不堪一擊。他說他仍然對我有一種割捨不了的牽掛,我故作輕鬆狀地說我目前過得很好。他解釋就像兄長關心自己的妹妹一樣,我的心頓時像是在無形中被誰用勁地擰了一下。
他知道我在生活方面的能力近於低能,但他哪裡知道我剛剛於昨晚忘了帶房間的鑰匙被自己拒之門外,今天又在商場裡丟失了自己新買的手機,明天還不知道又將發生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我什麼話也不想跟他說,只是禮貌地做到有問必答,我的理性告訴我,無論我的反應是冷淡還是熱情都會洩露我對那份感情的在乎。我像是回答一個普通朋友的提問一樣地平靜,畢竟這是他主動打給我的問候電話。多好的男人呀,在有了新的女人之後還依然對生命裡過去出現過的女人念念不忘,這就是他提出的分手後我們依然是朋友,他說兩個曾經相愛的人相互之間沒必要弄得像是仇敵。我們都是很成熟的現代人。這一次,我很聽話地同意了他的觀點,他的話提醒了我遊戲的規則,我們之間只是一場成人的遊戲而已。這樣理解,我的心情真就平靜了許多。
那晚我們在電話裡聊了約有一個小時,天知道我都和他說了些什麼口是心非的話,掛電話時他提出要約我見面。我努力地在腦子裡回想他的樣子。我依稀記得我的手曾經溫情地滑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輪廓,他曾經是我生命裡最親近的人,現在,我們之間形同陌路。
我以工作太忙為借口回絕了他提出的見面要求,生活中無休止的忙碌也是我拋去煩惱的一種方式。有時候,忙碌是一張面具。舊情人之間,相見不如懷念。接下來,我一整夜失眠。
曾經有過的愛情,如果還算是愛情的話,就像一張張不規則的畫面在我的眼前一一閃現,飛舞成一片又一片的記憶碎片。我聽見寧靜的夜空有玻璃破碎的聲音,這聲音混雜在我的耳邊,如同咒語。
回憶有時像是一個任性的女孩子,明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一種錯,卻還是一錯再錯。就是這些個無法避免的錯讓他們都曾在我的筆下出沒,我把他們變換著在我的文字裡來回走動。我是一個以寫作為一種樂趣的文學女人,所以我愛過的男人們一個個被寫進我的故事,我把他們鑲嵌在輕易看不見的角落裡。如果看見了,就會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悸動。明知道分手後就應該各走各的路,可思念的線依然在無形之中將對方與自己緊緊相連。
有一種愛不能言說,一如分手後的思念。時間的流逝過濾掉了殘渣,留下的是清澈見底的美好回憶。
有一種感覺叫做相見不如懷念,就像我和朋友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