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的網戀都會見光死
講述:煙萍(化名)
煙萍(化名)說她和男朋友都喜歡看本報的講述,她也有段不平凡的愛情,如果不講出來,太對不起她的男朋友了。
煙萍有張白皙而略顯蒼白的臉,柔順的黑髮貼在兩耳旁,身材瘦小而單薄,彷彿有點抵抗不住秋意的蕭索。
不再孤獨的鳥
我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和很多農村女孩一樣,讀完初中就只有輟學出門打工。2002年我剛到廣東東莞,和一幫操著天南海北口音的小姐妹們聚在一起,過起了另一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青春歲月裡除了重複的勞作,就是工廠大院裡四角的天空。
工餘的時候,別人要麼在宿舍呼呼大睡,要麼精心給男朋友編織毛衣。我睡不著,也沒有男朋友,只有走出廠門,學會了上網,排遣心靈的寂寞。
我給自己取了個網名,叫「孤獨的鳥」。那時,我還真是只「菜鳥」,都不知道怎麼主動找別人聊天。不一會兒,我QQ上的小喇叭閃了起來,是一個網名叫「不再孤獨的鳥」的人讓我加他為好友,我也就隨手加了他。
「打工苦嗎?累嗎?我們訴說一下打工的煩惱吧1這是他發給我的第一句話。以前我也曾加過一些網友,可他們只會說些無聊的話,第一句便是問對方是男是女,如果回答是同性,就立即閃人,回答是異性就纏著不放。而只有這個「不再孤獨的鳥」,他的問話是那麼的知冷知熱,一點也不油嘴滑舌,而且他的網名明顯地是為了我的網名而改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打工?」我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地敲了這排字發送過去。
「你的個人信息裡有哇1他很快回復著,末尾還加上了一個笑臉符號。
網絡這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才記起我在個人資料裡填寫著:「家在湖北,人在廣東」。
原來他也是湖北老鄉,家住宜昌山區,很早就離開父母,單獨在外打工,只不過沒有我跑得這麼遠罷了。類似的經歷,相仿的年齡,使我們有著很多共同語言。那一次我們聊了很久,聊到我回去的時候險些進不了工廠的鐵門。
那以後,我的心就被網絡牽引著,天天下了班就去上網,每晚從8點聊到10點。有一天,下很大的雨,我沒辦法出門,只有落寞地留在宿舍裡,盯著天花板出神。這時樓道裡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跑過去接聽電話,原來是他打來的。他在網上沒有等到我,擔心我出了什麼事,就把電話打到我宿舍來了。
常年在外的人,最怕的是那種漂泊的感覺。有這麼個人牽掛著、惦記著,我想不管哪個女孩子的心都會為之一動的。
「通常情況下,網上的愛情,大多數是『見光死』,即使在一起的也不會長久。但我們是個例外。」幸福的紅暈在煙萍略顯蒼白的臉上猶如暗香浮動。
一心一意
後來,他給我寫來了幾封信,我這才知道他叫峽川(化名)。信中他向我表露了愛慕之情,其實我那時心裡也有那個意思,只不過沒有告訴他。
我們就這麼聯繫了一年多,2003年7月,我回家裡辦事,順便去宜昌看他。從網上到現實,峽川給人的感覺一樣成熟穩重。他帶我去爬山的時候,山路很陡,不一會兒腳就疼得要命。這時他不由分說地俯下身子,要把我背在身上。我怎麼好意思讓他背呀,可拗不過他,只有讓他背起來。很快他就滿頭大汗,我問他累不累,他還咬著牙吹牛說不累,兩個我他都背得動。
拐彎的時候,我們歇了一會。他關心地問我渴不渴,我先說不渴,後來實在是嗓子要冒煙了,才告訴他。他讓我等一會,轉身跑下山去,買了水再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來遞給我,手裡拿著的兩瓶水自己卻顧不上喝一口。
2004年春節,他到東莞來陪我過年,和我一起住在哥嫂租來的房子裡。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們都還沒有起床,他就自己一個人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出門,到樓下沿路向別人打聽菜市場怎麼走。大年初一很少有人出來做生意的,他好不容易買了些菜,還幾乎迷了路,轉了好大一個圈子才找到我哥嫂家。等我們起床的時候,等著我們的是熱騰騰的早飯,和廚房裡正在燉著的、飄了滿屋子香味的排骨湯。
春節很快過完了,他不得不踏上返程的列車,看著他的身影越變越小,我的心空落落的,彷彿心已跟他到了宜昌,而留在廣東的,只是一個軀殼。
2004年9月的一天,我過生日。那天,他的一個朋友和我約在火車站見面,見面時他的朋友手裡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那是峽川要他轉交給我的。我低著頭紅著臉捧著那束玫瑰,走在火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覺得自己是眾人之中最引人注目、最叫人羨慕的一個。
晚上,我接到峽川打來的電話。他問我知道11朵玫瑰代表什麼意思嗎?我故意說不知道,他傻傻地說11朵代表著一心一意。
他真的會對我一心一意嗎?我真的可以和他走向幸福的紅地毯,披上美麗的嫁衣嗎?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問著自己,憧憬著自己幸福的未來。
「只是這時,老天似乎給我們開了個玩笑。」煙萍讓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苦澀地搖了搖頭。一層陰影浮上她的面龐,瘦小的身材彷彿更顯單薄了。
兩份檢查報告單
2004年12月20日,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左後腰一陣陣地疼痛,在小醫院裡打了幾針,症狀緩解了些,也沒怎麼在意。過完元宵節,我還是感覺到左後腰一陣陣地疼,左腹部還隱隱摸得到雞蛋大的腫塊。峽川要我不要大意,陪我到當地的醫院檢查。CT檢查結果出來了,是腫瘤。峽川問醫生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醫生說很難確定,讓我們去宜昌的大醫院再做檢查。
大醫院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是峽川拿著報告單給我看的,告訴我腫瘤是良性的,但必須手術摘除。
2005年3月20日那天,我在武漢動手術。等我醒的時候,看到自己渾身插滿了管子,床前是姐姐和峽川充滿憐愛的臉。
我問姐姐,峽川吃飯了沒有?姐姐說他一天都沒吃,守在手術室和病床前一步也不曾離開。看著峽川熬紅的眼睛和憔悴的臉,雖然我身上的麻藥尚未退去,傷口還感覺不到疼,但卻疼在了心裡。
動過大手術的病人,術後第一天最關鍵。麻藥的藥力早已退去了,傷口一陣陣地疼。我口乾得要命,但醫生叮囑不能喝水,只能用棉簽沾點開水打濕一下嘴唇。那一夜,峽川和姐姐兩人輪換著,又是一夜沒合眼。
手術第二天,醫院給我們開出了催款單。峽川這次本來帶來了6000塊錢,也用完了。家人都在為錢著急,峽川聽了二話沒說,轉身回了老家,手術後第四天,他又風塵僕僕地趕到病房,眼裡佈滿了血絲,遞給我5000塊錢。
那時我在心裡暗暗發誓,等我病好了以後,一定要嫁給他,好好地照顧他、報答他。
術後第7天,我能夠下床活動了,為了節省些費用,我想出院。這時父親打來電話,問我打算怎麼辦?我以為他也是著急錢的事,就回答他說正想出院。父親奇怪地問:「你知道自己是什麼病嗎?」我靈機一動,穩了穩神說:「知道哇1
這時,電話那邊我的農民父親心直口快的,用他那慣有的大嗓門問道:「那你不做化療啊?」
一瞬間,我什麼都明白了,失聲痛哭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我還那麼年輕,幸福的婚姻正在向我招手,我和峽川的人生道路才剛剛開始,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腫瘤從一開始醫生就判斷是惡性的,是峽川懇求醫生另寫一份良性的給我看報告。在峽川和家人共同編織的謊言裡,我順利地做完了手術,順利地度過了手術後最關鍵的恢復期。
由於費用的問題,我還是很快出院了。親戚們都勸我,叫我不要再跟峽川聯繫了,他是個好人,不要害他。我懷著十分矛盾的心情,鼓起很大的勇氣向他提出分手。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就哭了。他說從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放棄我,我們曾經那麼相愛,困難只是暫時的,這一切只不過是老天給我們開的玩笑。
現在,我的病情還算穩定,但對未來我還是沒底,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明天我還有沒有錢買藥,更不敢想我明天是否能喝到峽川煨的排骨湯。但我們都想相互依偎著,做一對不再孤獨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