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你 才忍痛把你推開
肖凌是在送走曉曉的那天晚上給我打來電話的。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掩飾不住地在電話那端哽咽起來。
幾天後,他如約來到報社。
肖凌個子不高,但整個人透著股精明強幹。當講述到後來,他的眼中淚光閃閃時,我才終於把眼前的他同電話中那個流淚的男子重疊了起來,始知道,男兒彈淚,定是痛到深處時的真情流露。
有愛悄悄地降臨
曉曉是去年夏天來我們公司的,她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印象中,她總是一副很無助的樣子。她比較膽小,大家對新人多多少少有點兒排斥。她怯生生的樣子讓我想起了自己初入社會時的情景,我不禁產生了想幫助她的衝動。
我像大哥哥一樣關心她,把自己在社會上混了好幾年才積累起來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她。同事一起活動時,每次我都特意把她喊上。有我罩著,她的人際關係漸漸好起來,工作也有了起色。
她想在公司附近租房子住,這樣上班方便些,但是她對環境又不太熟,於是請我幫她找房子。我不久就找著了,在一個星期天,叫了輛車,喊了幾個哥們,幫她把家搬了。記得正在上上下下搬東西時,她突然指著我的褲子驚叫起來。我忙低頭一看,褲子上一大片血。原來,我的腿前段時間被摩托車撞傷,當時還沒拆線,搬東西時用力,傷口又被拉開了。她又心疼又感動。
她變得快樂多了,但是偶爾,憂鬱的神情會像鳥兒一樣不經意地在她的臉上停駐。我隱隱猜到那可能與她的感情有關,但我沒問。
其實那時,我剛剛從一段失敗的感情中走出來,心情也不是很好。我深深知道,感情上的傷痛,別人是幫不了什麼忙的,唯有靠自己爬出沼澤。
中秋節的時候,我到商店給父母買月餅,忽然心裡一動,給曉曉也買了幾個,回家時順便給她送了過去。
她很驚喜,旋即眉頭低了下來,說一個人吃月餅只怕越吃越難受,能不能請我跟她一起品嚐。我想,正是家人團聚的時候,一個女孩子卻孤身在外,挺可憐的,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天晚上,我帶她去江邊看焰火。她又是拍手又是尖叫,快樂得像個小孩子。焰火看盡,人潮散去,我倆又在江邊坐了會兒。感覺她半天沒有聲音,我扭頭看去,驚異地發現,她的臉上已是銀光一片。她哭了。
她告訴我,在剛才焰火升騰的剎那,她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跟男朋友分手。可是,想到兩年的感情終歸灰飛煙滅,她又忍不住難過。
他們談了兩年,可是兩年來,她卻從來沒有過剛才看焰火時的快樂。她終於明白了這段情的黯淡。那是一個像公子哥兒一樣的男孩,是她的大學同學,由於父母在當地有一些關係,所以畢業後他回了原籍所在地。跟他在一起,她感受不到絲毫呵護,反而要處處照顧他,卻還是經常挨他的罵。他希望她畢業後去他的家鄉工作,然後兩人結婚,可是,她心有不甘,獨自留在了武漢。他很少來看她,也很少打電話。她生病了,他也從沒來看過。其實她一直想提出分手,可是,想到這樣會傷他的心,她總是不忍,卻弄得自己一直鬱鬱寡歡。
聽她說話時,我扭頭看著她的側面。她的睫毛好長,幾顆淚珠懸在上面欲下不下,銀光閃閃,彷彿清晨的露珠。我想,這是個善良的姑娘呢。
那個中秋夜讓我們有了一種親人般的感覺,我更加關心她。她身體不太好,平時吃飯總是沒胃口,於是,下午下班後我便時常邀她到我家吃飯,飯後一起聊天、看電視,解除了她一個人悶在家裡的難受。愛悄悄地在我們中間降臨。
有些責任不可推卸
11月份時,我家裡出了一件事情。一天晚上,我和曉曉正在看電視時接到一個電話:我弟弟在地下賭場賭黑球輸了,被人扣了,我們必須盡快拿錢去贖他回來,否則他將性命不保。我連忙把手上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但還是差一點。曉曉看見後,一聲不響地拿了2000元過來給我,不好意思地說她手上只有這麼多,是工作幾個月攢下的。我怎麼能用她的錢呢?曉曉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有難,我不幫誰幫?」
弟弟安全回來了,可是,他想翻本,又跑去賭,結果又輸了。賭場老闆威脅他說,如果不盡快還錢,他們要挑了他的腳筋。弟弟害怕,躲到上海去了。
那段時間,我們過的不是日子,電話來了不敢接,有人敲門不敢開,踮著腳走路,打著手勢說話,看電視也是看靜音。曉曉陪著我,沒有一絲害怕,還不斷地安
慰我和我的父母。對於我弟弟,她也沒有埋怨,只是說:「你弟弟以後真應該好好待你們。」
說到這裡,我必須談談我的弟弟和我的家庭,正是因為這個,才使我和曉曉的關係發生了重大變化。
我曾經在深圳工作過,那幾年的經歷可以用拚死拚活來形容,每天打兩份工。幾年後,我手裡積攢頗豐,就回了武漢。我首先給家裡買了一幢房子,讓全家人從破爛窄小的住宅裡搬了出來;然後拿出錢來讓父母開了一家餐館。我弟弟自己開了一家裝修公司,一家人的日子應該是非常紅火的。可是後來,我弟弟卻迷上了賭博,我們怎麼拉他都沒法讓他回頭。短短兩年時間,為了還賭債,他的公司賣了,我們還沒住滿兩年的新房子也賣了,最後還是有十幾萬賭債沒還。
家裡的這些情況,我都沒瞞著曉曉。她沒有一點懼色,反而鼓勵我:「你是家中長子,有養家的責任。你要好好幹。」
的確,我一直有很大的壓力。為了還賭債,也為了重振家業,我覺得我只能再去深圳拚搏幾年。我把這個想法跟曉曉講了,她很支持。我倆還討論過,是我先過去幹然後把她接過去,還是我們一起過去。
曉曉是個多麼善良又細心的女孩埃我很少給她買東西,她卻從未抱怨,相反,還經常貼錢給我用。那時候,我的經濟已經緊張到有時出門身上只有幾元錢,我不說,但是她總能知道,然後,我總是會在衣服口袋裡意外地摸到錢。我問她,她卻紅著臉不認賬。
有些愛卻不能相守
儘管曉曉提出了分手,但她的男友蔣輝卻不肯放棄。今年3月份,他終於跑到武漢來挽救他的愛情,這才得知她的身邊已經有了我。記得那是個大雨夜,我們仨站在街上,他指著我說:「我最後問你一次,在他和我之間,你到底選誰?」她堅定地把臉轉向我,說:「選他。」蔣輝黯然地走了。
但是,當他的背影消失,她卻站在雨中號啕大哭起來,說:「我恨不得去死掉!這樣對他太殘忍了。」她的哭聲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心上。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翻來覆去地把蔣輝和我自己作了個比較,最後得出結論:跟著他,她會比跟著我幸福。不是我不自信,有那麼重的債務壓在身上,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我也不忍給她一個空白的承諾。
第二天,我勸她還是回到蔣輝身邊。她說:「你知道我的真愛是你。」我說:「我不但沒錢,還身有債務,你跟著我會吃很多苦的。你與其跟我過漂泊的日子,不如在他身邊過安枕無憂的生活。」無論我怎麼勸說,她都不肯,最後我狠著心騙她:「我的負擔太重了,不想再多一個拖累。」聽到這句話,她定定地看著我,眼淚流了下來。
蔣輝是真的愛曉曉,回去想了一天,他又捲土重來。他說,這次不把她帶走,他決不離開武漢。看見他眼裡的執著,我感到了一絲欣慰。我相信,經過這次的磨難,他定會珍惜她。可是,我的心痛如刀絞。
離開的日子定了下來。那天,我幫曉曉收拾了行李。曉曉說想最後吃一頓我媽媽做的飯。
飯後,我們一起來到屋頂照相。她拚命地對著鏡頭笑,說要把最快樂的樣子留給我,讓我以後看到照片時心裡沒有一絲陰影。我也想笑,卻忍不住哭了。
肖凌拿出一摞照片來給我看。照片中的女孩笑得溫婉清澈,肖凌卻是一副欲笑不能欲哭不忍的怪模樣,讓人看著心酸。
樓下終於響起了汽車喇叭聲。曉曉驚鳥一樣看向我,淚珠剎那間一顆顆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