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對面是一片草場,嫩嫩的草芽兒耐不住冬的寂寞,爭先恐後的從土縫裡鑽出來。一群七八歲的孩子像瘋了一樣在草地上打滾撒歡兒,追逐著他們自己的夢。
突然,一對母子的情景闖入了我的眼簾,只見那小孩手裡拿著一隻風箏,好像是花蝴蝶的,栩栩如生,母親手裡拿著一盤風箏線,風箏脫手後,悠悠的離開了地面,小孩歡呼起來了,而那風箏更像是一隻真蝴蝶一樣在空中悠悠的飛舞,母親注視著小孩久久的。
記得小的時候,春天一到,娘總能折回嫩嫩的柳枝細心的給我扎各種各樣的風箏,使我的風箏每次在學校比賽中總拿冠軍。漸漸的,風箏伴我長大了,而每年放風箏的次數卻少了。上了中學,就索性把風箏掛在床頭的牆上,落了層厚厚的灰。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每天晚上躺下的時候,看到牆上的風箏,勾起我兒時的夢。
十四年前的一個冬天,帶著娘的希望,我踏上了北去的軍列,望著娘在眾多的母親中漸漸消失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牆上的風箏,意識到我就是那風箏,我就是娘手中放飛的風箏。在邊關哨所的新兵連裡,我把對娘的思念都疊進了厚厚的信封。想娘的時候就寫信,寫信的時候特想娘。我把每天的訓練、每天的進步、每天的喜怒哀樂都告訴遠方的娘。而娘在回信中,總是不斷的鼓勵我去戰勝困難,摔打自己。娘的信伴我跨過一道道坎,越過一道道溝。娘的信如春風,常拂過我紛亂的視線,如春雨,常浸潤我躁動的心田,信傳遞我和娘的情愫,信免去了娘對兒子的牽掛。在娘信的鼓舞下,我入了黨,靠上了軍校,成了軍官。
慢慢的,兵齡長了,給娘寫的信少了,而且信的模式也固定下來。先是問候,再是放心,最後是祝願之類的話,字也寫得大起來,為的是拖長信的篇幅。然而娘每次來信總是再三叮囑我給她寫信,後來家裡安裝了電話,半年都不曾寫信了,有什麼事打個電話就算了。自己有了手機,給朋友聯繫的多了,給娘打的卻少了。網絡時代,聊天發郵件的多了,就不曾給娘寫信了。可是電話裡娘總是求我:「給娘寫信吧」,「天天這麼忙,哪有時間寫信,有話不都在電話裡說了嗎?」一次電話裡我發了火。
兩個月過去了,第一次接到娘來的電話。娘在電話裡求我「娃兒,給娘寫信吧1接著傳來娘的抽噎聲,拿著話筒我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前不久探親回家,在娘的床頭邊,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精美的小箱子,打開一看,裡面全是我寫的信。娘按先後順序排好,放的整整齊齊,我小心翼翼地拿出第一封信,那是我新兵時扒在大通鋪上寫的,裡面寫了我的訓練生活,思想進步,足足十八頁。我又拿出了最後一封信,那是三年前年六月份為應付娘寫的,一股難言的心悸湧向我的心頭,眼淚充滿了眼眶,這時妹妹過來告訴我:「哥,知道嗎,每當晚上娘想你的時候,總是把你的信拿出來反覆的讀,尤其是抗洪搶險、抗震救災那陣子,平時從不看新聞的娘,每天晚上總是早早地坐在電視機前,她在努力的從穿迷彩服的兵中尋找你,知道嗎,信是咱娘的心啊1
不知什麼時候,娘幫我擦乾了眼淚。望著娘額頭上的絲絲白髮,突然我又看見了牆上的風箏。十多年了,它還靜靜的掛在那裡,就像兒子的心,永遠掛在娘的心坎上,就像扯也扯不斷的風箏線,不管兒子在藍天上怎樣的漂泊總是被娘心牽著。
是啊,總以為自己走的很遠很遠,可還是走不出娘的視線;總以為自己已經長大,可還是離不開娘的港灣。我永遠是娘手中的風箏,信是那扯也扯不斷的風箏線,是對娘深深的思念,深深地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