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孩子淪為“迷失的一代”:基礎教育基本停滯
時至今日,持續4年多的敘利亞內戰似乎仍難看到盡頭。在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難民生涯中,許多學齡兒童放棄了上學的希望。國際人權組織稱,這些無法接受教育的孩子將成長為「迷失的一代」,戰後的敘利亞可能為此付出每年15億英鎊(約合人民幣143億元)的代價。
敘利亞難民兒童將成「迷失的一代」
11歲的敘利亞少年卡裡姆已經兩年沒上學了,他得靠伐木來補貼家用。
「我不能去學校,因為家裡人都等著填飽肚子,我必須和父親一起工作。」他在靠近土耳其邊境的敘利亞北部難民營告訴人權活動人士,「斧子真的很重。」
在黎巴嫩薩勒鎮附近農村的臨時營地裡,另一個男孩在祖母的監督下伐木。營地管理員阿布·穆罕默德告訴英國《衛報》,每到收穫季節,附近的孩子都去農場幹活,每天賺兩美元(約合人民幣12元)。
卡裡姆只是敘利亞280萬名輟學孩子中的一員。逃亡到黎巴嫩的敘利亞難民中,1/3是學齡兒童。他們的童年充斥著衝突、歧視和顛沛流離,無法得到受教育的機會,取而代之的是在田間地頭的辛苦勞作、養家餬口。
根據國際組織「拯救兒童」的最新報告,敘利亞平均入學率已降至50%。在阿勒頗等衝突最嚴重的地區,入學率已降至6%。100多萬難民兒童中有一半離開了學校。在持續4年多的戰火中,至少1/4的敘利亞學校受損或被毀,成為流落街頭者的棲息地或被用於軍事目的,重建這些學校預計要花費超過20億英鎊。
國際人權組織警告稱,敘利亞未受教育的孩子可能成長為「迷失的一代」,他們可能早婚、成為童工或被武裝組織吸收,沒受過教育的孩子將在更大程度上依靠政府援助,兒童死亡等問題的發生率也將更高。
為此,戰後敘利亞可能付出每年15億英鎊的代價,或犧牲國內生產總值的5.4%。「拯救兒童」基金會估計,沒上完小學的人第一份工作的收入,可能比中學畢業生低32%、比大學畢業生低56%。
教育是孩子們惟一的希望
11歲的瑪拉在黎巴嫩的難民營生活一年多了。她比大多數敘利亞孩子幸運,在一家公立學校報上了名。儘管習慣了阿拉伯語授課的瑪拉很難聽懂當地老師用法語講課,但至少她有機會實現成為護士的夢想。
教育是這些難民孩子惟一的希望。「我們的生活被毀了。」14歲的納迪亞說,「我們沒受過教育。沒有教育意味著沒有一切,我們正走向毀滅。」
據「拯救兒童」網站報道,為了上學,兩名10歲男孩早上7點起床去學校,下午4點放學後在一家餐廳打工,直到打烊。一個男孩被父親逼迫離開學校,在營地賣手機,但每天早晨「上班」前,他都偷偷把書藏在衣服裡,找機會溜進學校。
據美國雅虎新聞網報道,從去年2月開始,約旦和黎巴嫩的部分公立學校開始對敘利亞難民孩子開放,儘管它們只能滿足極少部分需求。約旦慷慨地免去了難民學生的學費。而在黎巴嫩,學生必須繳納60美元(約合人民幣370元)的家長委員會費用。在資源充足的情況下,聯合國兒基會和難民署還為難民孩子提供校服、課本、書包和文具。
在難民營裡,許多由聯合國機構或人權組織開辦的非正式營地學校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它們能提供高質量的數學和語言教學。如果幸運的話,帳篷學校可能每4個月拿到少許的援助。
在黎巴嫩,17家組織為4.2萬名兒童開辦夏季學校,以免他們落下太多課程進度。一家非政府組織在貝卡谷地的難民營提供別出心裁的「公交車教室」,裡面有圖書角、教學用品和兩名經驗豐富的老師,為距離學校太遠的孩子「送課上門」,每次教兩個小時閱讀和寫作。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大的人道主義悲劇。」聯合國難民事務高級專員尼內特·凱利告訴《衛報》。「我們不希望這裡的人們遭受的苦難被世界遺忘。」
很多敘利亞孩子失去了「受教育的精神」
14歲的薩菲亞是難民營裡的「教育大使」。她和20多個孩子帶著傳單挨個帳篷轉悠,遊說父母允許孩子去上學,有時一天就能走訪100多個家庭,但收穫不大。
卡裡姆居住的難民營附近就有帳篷學校,但這裡大約300個孩子中,只有不到70人堅持去上課。美聯社指出,經濟是他們面臨的最大難題。就算上學不花錢,交通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何況輟學的孩子還能工作掙錢。
由於資金短缺,聯合國去年暫停了對難民的糧食援助,許多貧窮的難民得不到基本的生存保障。聯合國呼籲國際社會在2015年提供29億美元援助,但目前只有9%的資金到位。
「富有的捐助國必須慷慨解囊,完成去年的承諾,否則會對敘利亞及其鄰國的數百萬平民造成毀滅性打擊。」牛津饑荒救濟委員會在聲明中表示,「敘利亞需要幫助的人數大幅上升,資金必須跟上。」
此外,約旦和黎巴嫩的教室早已人滿為患,難民學生的大量湧入正在嚴重影響教學質量。許多教師辱罵敘利亞孩子「你們毀了自己的祖國」,甚至在課堂上體罰學生;許多孩子常在去學校的路上遭恐嚇、嘲笑;有些家長親自跑來學校「視察」,確保他們的孩子沒跟敘利亞人坐在一起。
創傷和心理壓力正在影響敘利亞孩子的學習能力。他們中50%的人在課堂上很難集中注意力,近1/3的孩子感到無助,39%經常做惡夢,42%常感到難過。17歲的穆納已放棄寶貴的上學機會,因為「我們不能以自尊為代價接受教育,我們沒做錯任何事」。
更糟的是,面對生命威脅和不確定的未來,一些敘利亞孩子不願將時間花在受教育上,他們失去了「受教育的精神」。
許多12歲以上的孩子覺得自己離開學校太久,已經「老」到無法上學。相比動腦子,17歲的塞義夫更喜歡賣力氣:「我的弟妹都在學校,但我寧願工作。」18歲的塔莫爾則憤怒地反問志願者:「我們的兄弟都死了,家人都被殺了。我們怎麼可能集中精力去學習?」
敘利亞難民懷念戰前時代
2011年內戰爆發前,阿哈德在大馬士革的大學讀心理學二年級。因為成績好,她得到政府資助的最高水平獎學金,「沒為教育付一分錢」,就連每學期的生活費都只花不到15美元。
當時,阿哈德是堅定的反政府主義者。她的叔叔因對抗敘總統阿薩德的軍隊而被捕失蹤,表弟因同樣的理由被殺害。她上大學時,支持政府的武裝力量頻繁襲擊學校,甚至向學生開槍。
如今,24歲的阿哈德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郊區的難民營苟且偷生,在一家便利店做出納員,賺每月200美元的微薄薪水。她沒忘記政府軍的殘暴,但已開始懷念革命前的美好生活。
2011年之前,敘利亞學校的入學率高達近100%,而且6年初等義務教育全部免費,國民整體識字率達80%左右。基本的衛生保健、住房等也更便宜、更易獲得。4年內戰後,敘利亞入學率已降至全世界倒數第二。
「如果學校裡沒有反對派戰士,政府軍也不會發起襲擊。」阿哈德告訴美國《國際商業時報》,她已不再糾結於誰該為戰爭負責,至少在阿薩德統治下,「我還擁有未來」。
據《國際商業時報》報道,由於不堪忍受內戰中顛沛流離的生活,許多敘利亞難民已背棄了當初的革命熱情,轉而支持阿薩德,儘管後者手染平民鮮血。
4年多以前,欣德在陽台上親眼目睹了鄰居一家在空襲中家毀人亡,並帶著5個孩子來到黎巴嫩避難。她渴望回到戰前阿薩德統治下,相信如今惟一能領導敘利亞的只有阿薩德。
「阿薩德犯了許多錯,但現在他的解決方案比錯誤更重要。」欣德說,「他是在保衛自己的國家免於被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