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願望瓶
十歲搬家那年,認識林宇,那時的他九歲,渾身佈滿了缺點。比如,他的鼻子前總是流著兩條青龍,乍一看去,如兩條毛毛蟲趴在唇瓣上,讓人見而生噁心。他的眉毛不濃,鼻樑不高,眼睛很小,可是眼珠很大,讓人產生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但是,這仍不能阻止我們成為朋友。
我和林宇很小的時候就一起研究過愛情,我們把古往今來的戀愛故事揣摩得相當透徹。林宇十二歲的時候就把「郎才女貌」篡改成都市「豺狼野貓」,並且說我有貌他有才,我們是天生相剋,幾千年發展起來的愛情都沒有這樣的先例,連狼和貓都不如。
這時他還安慰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能夠促進社會的安定團結。
還說如果他是楊白勞,早把喜兒賣了還債,喜兒從此攀上高枝,他也衣食無憂,也不勝面對著大風雪嘰嘰歪歪,皆大歡喜,可有多好。
林宇還說他自己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浪漫的人。惟一的一次應該是我拉著他在操場邊的小巧玲瓏樹林裡埋的那個玻璃瓶。當時他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在我身後扭業扭去,對著那個其貌不揚的玻璃瓶有著諸多不滿。
而我是從一樣年老發黃的小冊子上看來的,在一個瓶子裡裝好夢想,埋進土裡,若干年過,再找出來,如果能夠找到,那麼這個夢想就一定會實現。
林宇說我幼稚,說那是個無聊的神話,說玻璃瓶如果能代替一個人的夢想,那麼他就天天在這個操場上種樹,一直種到會讓人迷路完全丟掉自我為止。
他少年老成地拍著我的肩膀說,不要天天幻想太多,大多數的神經病就是這樣製造出來的。我沒有理他,仍然掘我的坑,他後來發現挖個坑不是什麼太無聊的事,就蹲下來幫我,然後和一起把瓶子埋了進去。我問他,有沒有把夢想放進去,他說,放了,你的瓶子,不放白不放。
後來,我想他的夢想應該是找個漂亮的女朋友什麼的,因為他有個心結,就是整個高中階段,一個女孩子也沒有追到。他長得太矮了,尤其是那雙腿,及其短,跟上半身的比例簡直是7:3。他有時歎息說:大好年華啊,這這樣被摧殘了。
再後來,我在火車站的站台上對林宇說:你會長高的。
這是句安慰的話,他不以為然,說不用你說也知道,十七八歲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等我回來,肯定一個活脫脫的高個帥哥。
他去北京讀書,而我仍然在那個生我養我的城市裡做一普通小職員。上車後,他探出車窗,居高臨下地問我:你還有沒有什麼肉麻的話要對我說。
我拍了他一下說:一會兒到車上自己跟自己麻去吧。
他笑著說:那也不朗誦點什麼嗎?我都要走了,而且,我也做好了不葉的準備了。
我說:等你回來吧。
他說:那可沒機會了,那裡,咱可就是風流倜儻的帥哥了。
一年後,林宇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實現他的預言,我一眼便認出了他。他尷尬地說:反正我這張臉色你也看習慣了。不過,我給你的帶了個別帥哥回來,特別討女生喜歡。
他帶回來的同學叫謝程,是廣西人,說話腔調怪異,但高材很高,梭角分明的臉,讓人一見就生愛幕之心。林宇說,謝程有個親戚住這兒,順路一起回來玩的。
我對著謝程禮貌性的甜甜一笑,林宇就馬上在後面大叫:假妮子動心了,假妮子動春心了。
我也帶謝程去埋玻璃瓶,他驚喜的樣子和林宇有著天壤之別。林宇在家看到我和謝程兩手泥土地回來,很藐視地說,十多年了還這麼幼稚。但謝程不這麼說,謝程說,想起童年的時候,也是快樂埃我就悻悻地當著要宇的面回答他說,我的童年可沒有什麼值得快樂的事。
謝程說,如果童年時代我們就能夠認識,有多好!
這話大意就是童年時代我和林宇的友誼根本不值一提,我低下了頭。這時,謝程示意林宇該出去了,然後他吻了我。他的吻很輕,很綿長,我的腦海裡便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有小橋流水,有柳綠桃紅,有鶯飛燕舞。本文來自愛情短信
林宇後來沒有過來打擾我們,據他後來說,當時他跑去上網聊美眉了。
因為個子矮,謝程有一次在我面前諷刺了林宇。我帶謝程去參觀靜庵樓,裡面整整齊齊地羅列著十八羅漢,他們一個個或笑可臥的樣子,是沔城值得一看的美景。
參觀完出來後,謝程就忍不住笑了。我問他笑什麼?
他說,知道嗎,學校裡有些同學就給林宇起外號叫「矮羅漢」。我驚訝地問:怎麼這樣?謝程說:因為他不可靠近,很多同學都覺得是因為他太矮了的緣故。
那次我生氣了,我問謝程是不是也在背地裡這樣叫林宇。他連忙搖頭說:不會的,我是他的哥們。我甩掉他摟著我腰的手說,你是他哥們就不能在邊上幸災樂禍。
謝程發現我的表情不對,他很慌張,一再地解釋說這件事他知道得也不詳細,林宇更是一無所知等諸如此類為自己開脫的話。我聽著聽著覺得謝程就不如我想像中的美妙,他在詆毀林宇時的笑容是惡毒的,這一點,是我感覺得到的。
林宇不明就裡,以為我和謝程的愛情就此破產,還假惺惺地扼腕長歎了一番,然後到謝程那邊搬弄我的種種不是。可林宇沒想到,他的話對於謝程根本不起作用,謝程反而質問他說:是你捨不得讓她來愛我吧。
林宇被謝程問得有些結巴,說,就她,除了臉蛋,什麼也沒有的女人,我怎麼能看得上?
謝程買了11支玫瑰,低著頭在我面前懺悔,林宇無可奈何地站在一邊,我看著他們倆,歎了口氣,接住了花,我們就和好如初了。
第二個假期,林宇沒有回來,他叫我去看他,還說謝程就要回廣西,以後可能就不回來了。這讓我很失落,於是,我決定去北京。
到北京時,謝程已經走了,來接我的除了林宇,還有個叫何炫的女孩子,何炫是他新交的女朋友,長相普通,也是矮矮的,但,還是比林宇高出一點。
林宇說,謝程讓他給我帶一句話,說,對不起,他自己已經有了新的夢想,所以,他不能留在一個對他沒有發展前途的地方,他必需回廣西去。我聽了只是自個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何炫幫我檢點行李時就不斷地瞟著我說,林宇提過你很多次。
我問:肯定都不是好話吧?
何炫笑起來,說,林宇的性子太急,選擇他需要勇氣。
我說:好像你選擇他很勉強一樣。
這時,何炫就把林宇追求她的歷史說給我聽,她說:最開始的時候,他總是嚇你一跳,不過,後來,就覺得這個男孩時不時地會帶給人一種峰迴路轉的感受。
我咀嚼著「峰迴路轉」四個字,很慚愧於自己從來沒有認真分析過林宇的優點。
隔了幾天,林宇帶我逛了北京很多大街小巷。華燈初上時,我們正走在******前,我對他說了何炫的形容詞。林宇一邊對著******的建築指手劃腳,一邊笑著說,彼此彼此,她也讓我覺得峰迴路轉。起碼,我想我還是找得到女朋友的。
林宇對我說謝程一到學校後就有了新歡,他把這事當作一個案例分析給我聽,說,你們還煞有介事地埋什麼瓶子,裝什麼夢想,到現在,謝程只要對你的說一句我有了新的夢想,你就玩完了。
我當時心中萬分失落,也很是不甘,說,你也跟我埋過瓶子。
他回想了起來,拍拍屁股站起來,說,那是安慰你來的,說實在的,我的夢想就是你別一天到晚神經虧虧地編什麼神話故事了,有一天你要會成為作家什麼的,那才是傳奇呢。
本文來自戀愛感悟
我便也打擊他說,我覺得你能找到何炫這樣的女朋友才真是傳奇呢。
林宇不再說話,只輕輕地把手覆在我的手上,說,算了,我們不要爭了,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們說點開心的吧。於是,他扯開了話題。
第二天離開北京時,林宇默默地提著我的行李走在前面。預備上車時,他突然問我,如果我留在北京工作會不會更有前途?
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會的。
他問:前途是一輩子的事,那你對我有沒有什麼肉麻的祝福?
我笑笑說:怕你沒準備好,不吐。
林宇說:說什麼我都有準備。
我想了想,就說,何炫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要對她好點。
林宇聽了這話有點遲疑,眼光縹緲了半天,一直到開車鈴響的時候才掏出一個信封給我,說,上車看吧。
這種方式是種古老的傳遞情誼的方式,從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