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明白,愛只留在那個冬季
我總覺得應該在冬天留下些什麼,於是我做了一個雪人,再後來,我把它送給了一個女孩,最後冬天過去了,雪人也早已融化,我才明白這個冬天注定我什麼也留不祝
他說那個「沖天炮」很可愛
2000年的元旦,四個高一女生在晚會上跳的一曲「數蛤蟊的舞蹈,讓台上台下樂成一片,四個女生中就有我——筱菁。
元旦後的一天,好友心蓉找我聊天。「你認識子軒嗎?」她突然問我。
「認識,不就是你們學生會裡那個文藝部的帥哥嗎?」
「他說你很可愛耶1
「啊?」我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
心蓉娓娓道出,那天跳舞的女孩都紮著垂下的馬尾辮,就我紮著兩個「沖天炮」。
「沒辦法,誰讓我是短髮呢?」
心蓉繼續說:「子軒一看到你,就問我們,那個『沖天炮』是誰?長得好可愛啊1
我無語,但心裡一陣竊喜。子軒是學校女生的白馬王子,學習成績優異,長得白皙俊秀。我如此平凡,只是個喜歡舞蹈的女孩,意外收穫如此讚美,自是有些得意。
元旦過後,放寒假前的一天,子軒上樓來找我,跟我聊天,順便借我的周記。他們的教室在一樓,畢業班,壓力很是沉重,更何況他是老師眼中上名校的希望。這個年紀,這個年代,這個小城鎮,學校和家長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們考上一所好大學。也許他也擔心什麼吧,以後每次他都是和一個男孩一塊兒來找我。我們的談話很簡單,沒有喜歡,沒有愛情,也沒有風花雪月,也許彼此曾想過,卻不敢提及。
他送我親手做的雪人
我們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寒假。開學時,我們那兒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晚上去上自習,教室的窗台上擱著一個雪人,很精緻,粉筆盒做的帽子,紅粉筆裝飾的鼻子,藍粉筆做成的手臂,黑扣子鑲嵌的眼睛。進教室後,好友跑過來告訴我,外面的雪人是送給我的。送我的?誰這麼有閒暇?一連串的問號在我看到雪人下面的小紙條後煙消雲散,是子軒的字跡,小小的紙片上只有「筱菁(收)」三個字。我抑制不住地高興,我這是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禮物,更何況還是子軒親手做的。
下了晚自習,在車棚取車,有人叫住了我。回頭發現是他——子軒,「有事嗎?」在他面前,我從來不會露出任何欣喜。「你們要考試了吧?你複習好了嗎?」「沒有,看著書就頭疼。」「你要好好學習啊,回頭我借幾本書給你,有時間的話多看看。」我點點頭表示謝意。
我們是要月考了,可我還沒有開始複習。我的成績一直都不好,因為我不喜歡學習,所以心思也沒放在學習上。
考試結束,我的分數自然是不高。子軒來找我,問了我的成績,我如實告訴他。他的表情開始有些嚴肅,冒出了一句:「我和你之間,你不要想多了。」對於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我生氣地回答:「我想什麼了?倒是你不要想多了。」
我們就這樣不歡而散。一晃半個月,我們都沒有再聯繫,就是在上學的路上,我騎車路過他身邊,也沒有停下,甚至沒有回頭打個招呼。
我一直生氣他說的那句話。「我哪裡有想多什麼?我又沒有喜歡他,真是的!有什麼了不起的1我喃喃自語,一肚子不服。心蓉看著我,靜靜地聽我的牢騷,偶爾會安慰我一句:「不生氣,不生氣。」
三個月後又相逢
直到愚人節,他都沒有來找過我。愚人節後的第三天,晚自習,「筱菁,有人找1走出教室,才發現是子軒,望著他,我忽然有一種很久沒見的思念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先開口問我。「我找你?不是你找我嗎?」我不解,心裡想他怎麼用這麼爛的開場白。
「心蓉那天看見我,說你有事找我,我這兩天複習太忙,今天才有時間找你。」「我沒有找你啊,而且我都好幾天沒見到心蓉了。她怎麼跟你說的啊?」「前天,她看見我,說你讓她捎話,說是有事找我。」
這時,我猛地想起,「前天?前天是4月1號,天啦,前天是愚人節,她跟你開玩笑的吧?!你被她騙啦,傻瓜1他也恍然大悟:「對啊,大概這段時間太忙了,複習太緊張,只想著高考那天,都忘了日子了。」
「呵呵……」「哈哈……」
很開心的晚上,因為心蓉的小玩笑,我和子軒又聊了好一會兒,完全忘記了曾經的不愉快。那天之後,我甚至很感謝心蓉,因為她,我和子軒才又像以前一樣有說有笑。
15歲的我太小,有這麼個優秀的人對我好,只覺得有些發自心底的驕傲和得意。
那個冬天他什麼也留不住
7月的腳步越來越近,我們很少碰面。因為子軒的夢想是去那所有櫻花盛開的高校攻讀法律,不會因什麼而改變。6月底我們結束了期末考試,就要放假了。
晚自習,心蓉遞給我一張卡片和一封簡短的信,打開信,字跡太熟悉了。「筱菁,提前的祝福,生日快樂!因為我擔心被高考纏繞,我到時會不記得給你生日祝福。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有雪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後來真的下雪了,我總覺得應該在冬天留下些什麼,於是我做了一個雪人,再後來,我把它送給了一個女孩,最後冬天過去了,雪人也早已融化,我才明白這個冬天注定我什麼也留不祝今年冬天我很高興認識你,你知道嗎?其實我暗地裡一直叫你『小雪』,因為你是個單純如雪的女孩。但和你接觸多了,卻發現我們之間差異很大。我想努力,但今年的9月,我就要去我夢想的那所高校了,而你還要這裡學習兩年,我不想因為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影響你今後的生活。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但優異的學習成績會讓你更加出類拔萃。我祝福你!永遠的朋友:子軒。」
看完信,我第一次為一個男孩淚流滿面。我從未承認自己喜歡子軒,他也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但我還是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在高考前10天我們要放暑假了,離校前我去把書還給子軒,因為也不想留下些什麼。簡單的幾句寒暄,還了書,我用一句「祝你一切順利」結束了對話。
我不明白,不愛,為什麼會哭;不喜歡,為什麼會流淚;不在乎,為什麼會心痛。只可惜,15歲,我還不懂愛。
愛只留在那個冬季
子軒高考後,我們沒了聯繫。聽心蓉說,他如願去了那所有櫻花的高校。接下來的日子,我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因為子軒的離去而改變什麼。我過得很快樂,也很充實,我努力學習。後來我也考上了有子軒在的城市,不同的學校。
大學依然沒有戀愛,因為總沒有人能讓我心動,讓我有想戀愛的感覺。我每週和好友一塊去那所有櫻花盛開的學校修第二學位。
那天下課,我和好友邊走向車站,邊聊著當天的課。忽然有幾秒鐘,我的思緒靜止,然後轉過身輕聲喊了一聲「子軒」,那個剛剛推車與我擦肩而過的男子回頭,是他,太久沒見了,是啊,5年了,他清瘦了很多。「好久不見,你好嗎?」「還不錯吧。你呢?」「我在複習考研,想去北京。」「是嗎?那很好埃」「……」一陣無語。「那我先走了,再見。」「再見。」我們都禮貌地向對方微笑著告別。
一路上,我腦海裡不停回想曾經的一幕幕。我找出那時的日記,一篇一篇重新閱讀,竟然淚流滿面。看著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故事,現在的我,才明白那時的他是喜歡我的,而我也是喜歡他的。彼此避諱的只是因為是那個年紀,那個年代,那個小城鎮。
我想如果那時的我們有現在對待感情的心態,哪怕只有一點點,就不會輕易錯過彼此。5年前的感情,5年後才明白,對誰來說,只是意味著遺憾,因為過去就是過去。
我終於明白,愛,只留在那個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