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闊太太.誰能知我苦悶
珍珍舉止嫻靜優雅,面孔也頗年輕。落座後,聽她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我問她是哪裡人。她笑了笑,說自己祖籍A市,出生在B市,讀書在C城,曾在D市和E市工作,如今在上海安家,可謂四海為家。
「來上海後不久,我就開始讀晨報,讀了那麼多別人的傾訴故事,自己也很想說一說,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說著說著,珍珍就有點控制不住情緒,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十多年,我們像牛郎織女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D市的一家大企業。經人介紹,認識了八達。他事業上很追求上進,不到30歲就被單位委以重任,足跡遍佈全國各地。我的工作相對穩定,因此料理家務、帶小孩的擔子全落在我身上,但那時年輕,不覺得累。
33歲那年,八達跳槽到上海某公司做高管,為了離他近一些,我辦了調動,給兒子辦了轉學,遷到離上海不遠的E市。到了週末,八達就開車來團聚。但他常要出差,我和兒子常一兩個月見不到他的面。幸好我父母在E市定居,我可以經常帶孩子回娘家小住幾天,倒也不太寂寞。
一晃,我和八達都過了不惑之年。為了讓兒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三年前我們讓他轉學到了上海。雖說他上的是寄宿學校,週末可以搭八達的車回E市,但我還是放不下這顆愛子之心,想盡可能多陪兒子一點時間,於是徵得八達的同意,我提前辦了退休手續,一年前來到了上海。
剛團圓,他又到外地高就
聽說我辦了內退,同事們都很惋惜,說我太年輕了,工作成績也不錯,應該再多干幾年。我和同事們多年相處融洽,的確也很捨不得那個小環境,但一家人過日子,總得有人做出犧牲埃我一想到與八達、兒子能真正團聚,心裡就很歡喜。人還沒到,心已早早飛到了上海。
八達早就在上海買了套大房子,還特意給我準備了兩個大大的衣櫃。2005年初,我到了上海的新家,開心地花了好幾天時間,把整套房子收拾一新,還到市區高檔商場買了許多新衣服,打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八達休息時和他一起去逛街。兒子得知我來上海和他們團聚,也高興得跳了起來。為了慶祝一家團圓,我特意下廚房燒了幾道拿手菜,看著八達和兒子吃得很香甜的模樣,我內心非常滿足。
到了週一,八達開車上班,順道送兒子上學,把他們送走後,我開始籌劃自己在上海的新生活:小時候學過幾年芭蕾,沒堅持學下去,不如去報個成人芭蕾班,或者學學當下最流行的拉丁舞;還有點彈鋼琴的底子,也許可以買一架鋼琴放在家裡,受點音樂的熏陶;家裡的電腦配置不錯,我不妨每天上上網,學點新知識,也可以關注一下自己有興趣的論壇,發發帖子啊……總之,工作多年,平時也很辛苦,好不容易有了大段的空閒,可以隨心所欲地分配時間了,我感覺好愜意。
然而我這股新鮮勁兒還沒過,八達有天回家告訴我,他已向公司交了辭呈,應聘到外地一家大公司做副總。我看得出八達對這次跳槽很重視,因為他那天破例喝了不少紅酒。晚上,八達很快就睡著了,而我則開始輾轉反側:真的不敢相信,剛剛團圓沒幾天,八達居然為了拓展事業空間,再一次離開了我和兒子。
他說我無理取鬧,讓我看病
男人總離不開事業,我沒出半句怨言,親自送八達到外地。回上海那天,正好是週三,兒子還在學校。走進家,我發現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委屈。
一開始,我鼓勵自己,好好享受生活,就上網查資料,到離家最近的舞蹈學校和健身房報名,出去做美容、按摩,還打算盡快買架鋼琴。正好父母家有事,我回了一趟E市,特意去老單位探望同事們。部門裡大多數是女同志,她們聽我講了講上海的情況,都很羨慕,說我真是運氣好,嫁了個能幹的男人,剛40多歲就可以「休養生息」了。老實說,我那時也覺得自己的新生活很不錯。
不過,時間一長,我的心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長期呆在家裡,我和外界交往的機會很少,每次把八達和兒子盼回家,當他倆在飯桌上滔滔不絕地講著在單位和學校裡的見聞,討論社會熱點問題時,我發現自己很少能插上話。而我想和他們交流一下健身、美容時的見聞,或者聊聊時下流行的電視劇,他們倆又都不感興趣。
我這人膽子小,半年前對面樓裡有戶人家老人去世,門口擺了幾個花圈,還在小區裡燒紙房子。我怕得連窗簾都不敢開,晚上燈也不敢熄,連著給八達打了好幾個電話,想到他那裡去避幾天。八達聽了覺得不可思議,說我太脆弱了,讓我要學會調節。我一聽,就有些「過敏」,聯想起新婚蜜月時,八達知道我怕黑,連上洗手間都陪著我,我就特別受不了現在的這個他,認為他變得冷漠了、心狠了。就這樣,我難過了好幾天,等八達回到上海,我就一股腦地把怨氣發向他。他很不解,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認為我到了這個年齡還沒學會獨立生活,非常不應該,建議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我說自己沒心病,只是不想再過夫妻分居的生活,提出要到八達的公司裡上班。這個方案被他一票否決,他說如果我真的去了他的公司,我說的話很容易被誤解為是他的意思,會給他添亂的……八達的話很刺激我,我就積極地上網查資料,想在上海找份新工作,但女人到了這個年齡真的沒什麼競爭力,加之我對上海這座城市又很不熟悉,所以試著投了幾份簡歷,全都打了水漂。
就這樣,我遷到了上海,卻又過起了孤家寡人的日子。兒子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麼需要我,我很失落;八達在外地工作,最近他又想跳槽到一家離上海更遠的公司,講明不可能安排我在他的公司裡上班,我很難過———為什麼我和八達不能像大多數夫妻一樣工作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天天可以見面呢?我真的不想再天各一方了呀。
「前兩天,我整理衣櫃,發現剛來上海時血拼的那些漂亮衣服,有許多一次也沒穿過,心情很悶,哭了好久。八達回家見我這副樣子,就說要盡快給我買輛車,方便我去市區兜兜。他以為我會很開心,我聽了卻覺得很刺耳,就回了他一句:『要車子有什麼用,我能去哪兒,除非去菜場!』他很生氣,又說要讓我看心理醫生。」珍珍歎口氣,說早知道做全職主婦也會有這麼多煩惱,她肯定不會輕易辭職的。她很想問問讀者朋友,她的這些痛苦是不是無病呻吟、吹毛求疵?她又該如何調整好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