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院落
秋風漸起,吹著窗外的桐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像在說著千言萬語。我喜歡下班後倘徉在佈滿樹蔭的路上,聽著樹濤,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然後讓思緒靜靜飄散,家中庭院中那棵老梧桐和樹下的鞦韆就像故日的朋友悄悄浮現眼前……
院中的那棵梧桐已經很老了,從我有記憶時它就在那裡春綠秋黃,聽奶奶說它是爸爸小的時候栽的,年齡比我可大的多。我對它何時栽種不感興趣,但從它身上卻獲得了太多的童年歡樂。小的時候家中很忙,爸媽沒空,哥哥又比我大很多,平時住校,只有在週末時才能帶我玩玩,我就和奶奶看家,並遠遠的羨慕著男孩子的童年。我常和奶奶坐在老梧桐下,聽奶奶講那些很老很老的故事,然後在小凳子上悄悄入睡,或許後來我坐著睡覺都不會摔跤的本事就從那時練成的。
最開心就是暑假,那時就有很多夥伴一起玩了,雖然她們比我大一點,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友誼。暑假是梧桐長的最茂密的時候,大片的綠葉形成的樹蔭幾乎遮蓋了半個庭院,我們就在樹下跳皮筋,跳四角田。雖然熱的滿頭汗,卻依然樂此不疲。兩人一組,分為三組,互相競爭,看誰最先跳到最高,因為涉及到輸贏,那股認真勁幾可比考試。還記得小姐姐芸兒一直都是跳皮筋高手,每次跳時為了要和她一組,大家都拚命的爭,當然最後定奪還得交給她。而我總是因為年齡小雀屏中選,然後我就美滋滋的欣賞著眾人羨慕的眼光,心裡樂翻天。現在回想起那時心情還是非常的溫馨,那種簡單的快樂、雀躍的心情現在幾乎很難再經歷。怎麼跳腦海裡已無印象,只記得髮辮飛揚,裙擺翻舞,像穿花繞樹般輕盈,像蝴蝶般美麗,那是女孩子展現自己美麗和能力的地方。每次芸兒跳到頸項高度時不但我驚訝,連圍觀的男孩子也讚歎不已。我想那種炫耀和滿足該回味良久的。
總要在家人的叫喚下才捨得回家洗澡,而我也總因為滿腦門的汗被奶奶叱責一番:「沒女孩樣。」但玩樂的時候誰還會在意呢!吃完飯後大家又坐到樹下邊納涼,邊講故事。雖然我最小,但我卻不僅僅是聽眾,很多時候我把從哥哥書裡看到的故事改編,講給她們聽,她們也聽的津津有味。我繪聲繪色的描繪著主人公經歷的磨難,讓她們的心隨著人物的經歷或喜或悲,唏噓不已,然後期盼著自己所喜歡的人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有時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操縱著千軍萬馬的元帥,盡情的佈局就為了最後的合攏。夏夜的風吹拂著桐葉,幾個小鬼頭嘰嘰喳喳的幾乎吵醒了沉睡的星星……
老梧桐除了是我們玩樂的最佳遮蓋外,也是我們的好朋友。還記得它有兩個樹杈相隔不遠,正好適合吊上一個鞦韆。我顫悠悠地爬上樹繫好繩子,然後爬下來,用自家的蛇皮袋對疊成窩型,一個連一個,有點像吊床似的,然後悠閒的睡在上頭,所謂的悠閒可只有一會兒,享受微風也只是暫時,說不定下一秒你就躺在地方。因為隨時會有偷襲者在你下面,當然那是我們的樂趣,只為了測試你的敏感程度和耳力。看完了《豌豆公主》後,我們也在吊床上放上豌豆,看誰會發現,誰有潛力做公主。我們在吊床上左移右動,就是感覺不到那顆小豌豆在何處,於是最終我們失望的相視,我們的皮太厚,那顆小豌豆的硬度對我們而言太小了,我們都沒有資格成為所謂的豌豆公主,而那顆豌豆在我們多人的通力合作下也早已不知滾到哪裡去了。
夏季的時候梧桐樹的皮由於水分的蒸發逐漸乾枯,然後在樹身上翻起,據說這種皮可以驅除蚊蟲,所以我們特別喜歡把那些皮弄下來,點著後到處跑,明為驅蟲,實際上根本就是好玩,看著煙霧燎燎就像放烽火,經常弄的院子裡煙霧瀰漫,奶奶被我們整的咳嗽連連,然後我就會被老爸或老媽痛扁,本來還自以為為家裡節省了蚊煙費,結果卻搞得皮肉受苦,但是看著小夥伴平時白淨的臉上沾滿了煙灰,想必自己的臉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感到好笑,所以雖然知道還會挨罵,但仍然剝那些皮,只是不在院子裡轉移到外面燒去了。
每一季的梧桐都給我留下了很多的回憶,秋天的時候把落葉掃回家作柴火,冬天的時候靜靜的等待春天那滿樹的綠。在梧桐一季又一季的長葉落葉的過程中,我漸漸的長大,離開家的距離也越來越遠,而老梧桐也越來越成為我夢中的回憶,前些天聽媽說老梧桐的根被蟲蛀已經枯死,家裡決定砍掉它時我很難過,院子沒了,奶奶也飄然仙去,自幼陪伴的人或物一個個的離去或遠隔,我們在長大,她們必然也在長大或變老,這是不變的規律,只是有時卻捨不得,想到時心中總有某種的酸楚,或許它真的很老了,需要在天堂好好休息一下,就像奶奶一樣,而我該做的除了懷念就是祝福,只是不知道以後夢裡可還有那很老很老的梧桐,那縹緲的煙霧,那晃悠的鞦韆,那小腳的佝僂背影?「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寒,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飄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耳邊忽然響起這首古曲,外面又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