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在寂寞中灰飛煙滅
其實,愛情是一件相當寂寞的事,就像夾在指間的香煙。除卻燃燒的短短瞬間,它的來處,是不為人知的一隅,等待某根手根將它拈起;而它的去處,則是空茫的灰飛煙滅,如同生命的消亡,在逝去的那一刻,仍舊是寂寞。
若拋開表象不談,只論本質,愛情與香煙,基本上是相同的。例如,這兩者都需要一枚擦亮的火花,愛情的火花產生於相吸的異(同)性之間,以科學的觀點來看,就是兩個互相作用而又截然相反的磁場,於某個瞬間發生電磁反應,從而刺激荷爾蒙的分泌,最終導致兩個人或一個人的愛情。而香煙的花火,則是由火柴或打火機的作用產生的,同屬科學範疇,只不過換成了化學反應。
同樣,愛情與香煙也都有一個燃燒的過程,時間長短就看各人的造化與想法了。吸煙最好的辦法是慢吸慢吐,細細品味。對待愛情的最好辦法,也是順其自然,不必強求。我們都很清楚,任何事物,有開始就必然會有結束,香煙如此,愛情也如此,愛情的幻滅就如同煙灰,終歸要跌落塵埃,了無痕跡。到那時,維繫二人的,無非是習慣與感情,甚至是義務與責任,但與愛情已然無關了。
愛情的到來,與買煙一樣,都是無法預知的。當你從街頭小貶的攤子上,或從金碧輝煌的商場裡,買回一包香煙時,你並不知道,哪一支會是你的愛情,或者,究竟是否有你的愛情。一如你在街頭行走,或於某個溫暖的午後暇想時,你也並不知道,你會否點燃一根香煙。愛情的到來沒有任何先兆,如同一根香煙的點燃,也沒任何先兆。在沒有預謀的情況下,你遭遇了愛情,或者,你點燃了一根香煙。
愛情與香煙,同樣短暫。他們唯一的不同在於,你可以一根接一根地吸煙,卻絕不可能一次接一次地享受愛情。即便你已修練成精成仙,能活千年萬世,真正屬於你的愛情,也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你在這唯一的一次裡燃燒,然後消亡。當然,愛情不會離開人間,但卻會離開你,回到它永恆的寂寞的等待中,去守侯另一個人的另一次燃燒。
所以,西湖底的白蛇,才以千年修煉,化作一個叫白素貞的女子,於人間成就她無邊歲月中唯一的愛情,這份堅貞,可歎,亦可憐。因為,許仙只是凡人,他終會老去,白素貞以千年修行換來的,也只是一次短暫的燃燒,而自此後,清寂的湖底,碧水青天,夜夜思念,愛,無永生。故而傳說中的白蛇傳,也只寫到雷峰塔倒,那是人們對白蛇的顧念與憐惜,讓她永遠定格在情愛雙全的喜悅中。
而在銀幕上,當張曼玉點起一根煙,對張耀揚說,煙是她最好的伴侶,寂寞時,跳舞給她看。其實,那時的她並不知道,陪伴她的不是香煙,而是愛情。張耀揚的愛情是一場更熱烈的燃燒,那樣狂放不羈的男子,在黑道上以冷血博殺的老大,卻甘願為了她學做飯菜,陪她去爬最高的廣告牌。
如同所有衝破命運的愛情一樣,它的極致,除卻死亡,無法收常所以,他被命運安排倒在她面前,張曼玉無助張皇的眼神,註解著愛情在生死面前的怯步。那一刻,她沒有與他同死的勇氣,愛情,已悄然遠離。所以,張耀揚的愛,終究是寂寞的獨來獨往,沒有人願與他共赴生死,他為張曼玉唯一的一次燃燒,也只是輾轉於她指間的香煙,寂寞時,跳一段寂寞的舞蹈,安慰一個寂寞的靈魂。
其實,愛一個人,真的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沒有人會喜歡沒完沒了的寂寞,所以,心底裡,我們還是喜歡這樣的結局的。雖然,來去匆匆的愛情,總讓人懷有無盡的想念,但這種短暫,卻更符合人的本性與需求。我們無法想像一支永遠吸不完的煙,正如我們無法成就一場永遠熱烈的愛情,那不僅不可思議,違背常理,同樣,也讓人難以忍受。
所以,還是讓愛情寂寞下去吧,在靜靜的一隅,靜靜的等待一枚擦亮的火花,在燃燒的瞬間,它就像夾在你指間的那根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