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遊蕩在「愛」的懸崖邊
歐雛君和我約談時,帶著複雜的情緒。她面容清秀,眼睛裡透露著無邪,一開口說話,她就告訴我其實自己並沒有很多煩惱,更多的時候,她承受不了的是成長帶來的陣痛。
她的語氣很傷感,這讓我想起在她和我通話時的一個細節:她突然從CD碟片調出姜育恆的《再回首》和羅大佑的《戀曲1990》,背景音樂透過話筒傳到我的耳朵裡,懷舊的情緒立即在我的身邊瀰漫開來。
許久以後,我才理解:她太在意自己的感覺,以至很多時候忽略了應有的規則。
告別溫暖的家
我不是一個叛逆感很強的人,但骨子裡還是有著一股倔勁。從小我就不喜歡別人安排我的生活。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人生的思考不斷地在成熟。我相信,我的這些想法,很多人在成長中遇到過。
20歲時,我遭遇了愛情。男孩帥氣陽光,名叫龍龍。但他的家境不好。剛接觸時,我就感覺到他不快樂。後來,我把他帶回家,我媽媽熱情地招呼他吃菜。龍龍走後,媽媽傷心地哭了,我問她為什麼那樣,她說:「我擔心你將來會吃苦!」
中專畢業後,我進了媽媽單位上班。每天的工作很簡單。我不願意自己未來的人生就這樣走過。雖然我曾提出過辭職,但家人不答應,他們甚至以為我瘋了。在心底,我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希望有一天能夠離開那裡。
那當中,我和龍龍的感情也在升溫。我知道他無論如何不會隨我離開家鄉,但他說能瞭解我的感受。今年3月,我在網上碰到了一個網名為「武松」的男人,他在武漢上班,並告訴我武漢的機會很多。5月28日,我背上行李和爸爸媽媽告別,要去的地方就是武漢。爸爸只說了一句話:「你要記著,是你自己往火坑裡跳的。」
「武松」曾去過我的家鄉一次。我很欣賞他的才華,碩士研究生畢業,33歲的他已是一企業的副總,有車有房。我感覺他對我有好感,如果交往下去,也許能和他成就一段美滿的姻緣。
5月29日我到武昌火車站時,他開車過來接我。接過我手中的行李後,他高興地說:「我們會有一個好的開始。」由於對武漢不熟悉,我開始投靠的是自己的親戚。「武松」動員我住到他多餘的一套房子裡,但我拒絕了,因為我擔心欠他的。
必須離開「武松」
後來我瞭解到「武松」曾有過短暫的婚姻,離婚的原因他沒有告訴我。
我還是打斷了歐雛君:「你的這些想法龍龍知道嗎?」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我沒有在感情上背叛過他。在結婚前,我是可以選擇更好的。」
我和他交往的時間不長,6月初,他就開始裝修武昌的那套房子,希望我搬進去一個人居祝他多次要求我去實地考察一下,我都找理由搪塞了。他也是個聰明人,從不提出過分的要求,而我感覺他好像把陷阱挖好了,只等著我傻傻地往裡跳。心情好的時候,我打電話跟媽媽談起「武松」,說我對他的感覺。「武松」曾說過最遲要在今年的10月和我結婚,當我把這消息告訴媽媽時,她開始高興了一陣子,末了才問我:「那龍龍呢?」我滿不在乎地說:「這事算不了什麼。」
後來我也想,自己為什麼有這大的變化?與龍龍的感情有3年了,時間那麼久,很多感覺已成為了具體的體驗,繼續走下去,應該是婚姻的。可我卻變了。「武松」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我還沒有完全愛上他,可他輕描淡寫地說到結婚時,我居然傻乎乎地答應了!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動物。我不知道自己態度變化的真實原因,後來索性將其定義為「成長中的蛻變」。
「武松」是一個成熟、主見鮮明的男人。我們約會的時候,他總是給我打電話,告訴我約會的酒店。吃飯時,從不問我喜歡吃什麼菜。用完餐後,他就開車送我回去。沒有鮮花,也沒有浪漫的氣氛,我很納悶:每次點菜為什麼不先問問我呢?所以當他提到結婚的事情時,我害怕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像夢一樣。如果是那樣,痛苦的必然是我。
分手是哪一天,我已不記得。他只說了一句:「你什麼時候想回來,我熱烈歡迎。」我想過可能會後悔,但我現在只能這樣處理,因為把握不住的東西,放棄是最好的選擇。這是愛嗎
分手後,失落倒不是很多,我告訴媽媽和「武松」的感情結束了,還說了句「對不起」。她馬上說:「你沒有對不起媽媽,但要對得起你自己。」不知為什麼,媽媽這句寬容的話竟讓我淚流滿面。我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對生活也沒有過分的要求,但好像內心埋藏了一種捉摸不透的煩惱。
講到這裡,歐雛君竟呵呵地笑起來。很明顯,她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女孩。
7月的一天,我在航空路那裡等590路公汽。當時下著瓢潑大雨,頭兩輛車人太多,擠不上去。第三輛我上去了。真奇怪,我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我走到了那個關注我的男人身邊。到下一站時,他身邊的位子空了。雨水順著車窗的縫隙飄了進來,座位又濕了一片。他立即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來。
看到這個場景,我笑了。我坐下去後,他主動和我說話:「小姐,我們換一下座位。我的腿長,坐在外面好一些。」我答應了,並開始覺得這個男人很有趣。我甚至想,在雨天能碰到這樣一個生動的男人,可能會從此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當然,這些只是在車上時的想法。我們後來也交換了名片,知道他叫麥珞,是一公司的銷售經理。分開後,我似乎也將他忘了。直到半個月後的一個晚上,我在租住的房間裡收拾資料,一張名片從文件夾裡滑落下來。撿起才知道原來是麥珞的,我的心一動,接著就給他發了一條「你好嗎?」的短信。
等到凌晨4時,他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很失望,知道他已經把我忘了。我不希望這樣的等待繼續下去,次日就把手機號碼換掉。大約10天後,我又想起了麥珞,竟又給他發了一條短信。這個新號碼是他不熟悉的,不一會兒,他就把電話打了過來,問我是誰。我說:「你曾經認識。」接著他就在電話裡報出很多女人的名字,其中也包括我。
他的語氣很急迫,當說到我的名字時,我稍微愣了一下。這個小失誤其實給了他暗示,他立即肯定是我了。那天晚上他出差住在仙桃一家賓館裡,我們從10點鐘聊到次日的臨晨5點。當中,說得最多的是愛情。掛電話之前,他竟孩子氣十足地說了句:「我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你了。」
麥珞這樣大膽的表白在我的意料之中。很多時候,在特定的環境裡,一對偶然相遇的男人和女人說了一些讓對方相互都激動的話,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如同小提琴協奏曲中加的一段鋼琴配音。我以為過後大家都會忘掉的。
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簡單。那以後,我們像著了魔似地,短信和電話來往非常頻繁,慢慢就有了約會。他談起他的婚姻,每次都要感歎,結婚5年了,他們還沒孩子。他說自己沒問題,可他太太一直迴避到醫院去做檢查。
每天,麥珞要給我發短信,說思念我之類的話。一個人孤單的時候,經常看到這些充滿柔情蜜意的話,慢慢就陷了進去。現在我甚至這樣勸慰自己,把自己的身體賭進去,為麥珞懷一個孩子給他太太看看,以此證明他不是生理有缺陷。但是,我又害怕: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已經茫然不知人生方向了。(文中人物為化名)
[記者手記]
有些感覺不能體驗
我多次問歐雛君:「為麥珞懷孕是想證明什麼?」她連連搖頭,說自己也不清楚。
她說起她家境不錯,自小就被父母溺愛著,但同時她又比較獨立,特別是在兩性之愛上一直佔著主導地位。我們可以從她的一些經歷中看到大致的脈絡:拋棄良好的職業、拒絕「武松」的愛,再就是她想當然地對麥珞「施捨」——為他懷孕。
歐雛君還解釋了一個理由:「在武漢孤苦無助的時候,特別渴望有一個人和我說話,不知不覺就陷進了情感的糾葛中。」我說:「你的那種孤獨感,我能理解。但你不要忘了到武漢的目的,你是想證明自己能力的,而不是純粹來感受風花雪月之類故事的。如果真的是後者,很有可能如你父親所言:你自己往火坑裡跳。」
在訪談中,我常碰到有她這種想法的女孩子。很多時候,她們不是為了真正的愛,而是為了追逐內心的那些感覺,只要她們自認為是「對」的,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遊戲下去。歐雛君骨子裡有此類特點。她現在需要明白的是,人生中,很多「感覺」是不能體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