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的侮辱讓天塌下來了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嚴蕊《卜算子》
傾訴人:春曉年齡:30歲職業:企業管理人員傾訴地點:新島咖啡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是鄭州冬天的第一場雪。明約我下班在一個咖啡廳見面。那天我穿黑色的羊狨大衣,系紅色圍巾,站在雪地裡還想像韓劇《冬季戀歌》裡的浪漫場景。可能因為下雪的緣故,咖啡廳的人很少,明在我等了30分鐘以後姍姍來遲。
我看著這個男人,穿黑色羽絨服,系咖啡色圍巾。脫掉羽絨服是灰色的V領羊毛衫,白色襯衣隨意地敞開一個扣子,驀地想起張愛玲小說《傾城之戀》裡白流蘇遇見范柳園心裡想的那句話:「這樣的男人,即使不能相伴終生,但現在至少覺得面子上有光……」不過,我從來都認定明是能與我相伴終生的人。
明與我是大學同學,同校但不同系。我們大一的時候在社團裡認識,就相識相戀走到了畢業。畢業那段時間,父母已經替我在老家安排好了工作,可是我固執地一定要和明在一起,所以留在了鄭州。
為了在鄭州生活得更好,那年公務員招考考試,我和明同時報了名。一起做行政能力測試的模擬考試,一起練習申論。其實每次我得的分數都比他高很多,可是在正式考試前一天我感冒了。從考場出來,我直覺地去抓等在外面的明的手,告訴他說:「完了,我鐵定是考不過了。」明看著我說:「是不能考不過的,你知道,我媽媽一直希望我們倆都當上公務員,這樣才門當戶對……」我抬起頭去尋找明的眼睛,以期找到一些能鼓勵我的東西,但是沒有。我一直知道,明是個孝順的兒子,把他媽媽的話奉若聖旨。
很快,公務員考試成績出來了。結果果然沒出我所料,明的成績很好,而我沒考上。可是這次沒考上還會有下次機會啊,我安慰著我自己。畢業的季節,我和明沒有像那些異地情侶一樣抱頭痛哭再分道揚鑣,而是都留在了鄭州。明進了國家機關做公務員,我找了一家廣告公司做文案。工作清閒,工資比明還要高兩倍,這些都讓我很滿足。可敏感的我漸漸地感覺到,明對我的態度冷淡下來了。他不再邀請我去他家玩,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每日都給我打電話聊上半個小時才戀戀不捨地掛掉。每次我打電話給他,他最經常說的話就是:「春曉,你懂事些,不要在辦公時間打電話給我,我很忙……」
我就以為他是真的忙了嗎?當然不是。我能感覺到他在漸漸地疏遠我。但是我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就算是沒有如願考上公務員,但是我的職業和收入並不比他低多少啊,況且,我們還有四年的感情基矗
冬天裡的第一場雪的約會,我充滿了浪漫的想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浪漫地與明在咖啡廳約會了。我盡量把身體放得自然些,享受這許久沒有過的美好時光。明卻在卡座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尷尬,這是我自我陶醉了好久才發現的情況。我問他:「你怎麼看起來這麼不自在啊?」
明吞吞吐吐地說:「春曉,我覺得我們倆不合適,還是分手吧。」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真的蒙了,我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明按住作勢要站起來的我的肩膀說:「春曉,不要激動,聽我慢慢解釋給你聽。」接下來明的話讓我心變得涼涼的。明說,因為我的工作和他的工作差別很大,所以我們已經很少有共同語言,我們的人生理想和對人生看法已經不同。最關鍵的是他母親一直希望他能夠找一個公務員做妻子,而不是我這樣貌似閒散的公司職員。「夠了。」我大聲地對明吼道:「無論是什麼理由,你不就是找理由分手嗎?我同意就是。」我抓起大衣和圍巾,衝出門去。夜色籠罩著這個城市,大雪依然紛紛揚揚,站在路燈下面的我忽然覺得自己無家可歸。明沒有追出來,整整一夜,沒有任何電話打過來。也許,既然已經決定分手,他就不會再顧及我的死活。我們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我並不認命,我甚至做了很多傻事來挽回我和明之間的關係。我等在他單位的門口,在他出來的時候飛快地撲過去牽他的手,以為他會驚喜。可是他卻甩開我的手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就不能再這樣子了。」因為已經習慣了每日的電話聊天,於是總會在那樣的時刻死盯著電話,期待著電話再次響起,可是沒有。一切真的很快,也很乾淨地了斷了。只是我,還固執地抱住過去的記憶不放手,我以為只要抱住這些,我和明還會有可能復合。我不敢換電話號碼,也不敢隨便搬家和換工作,我害怕萬一換了,明再找我就找不到了。午夜夢迴之時,耳邊總會響起王箏那首歌來:「推開窗看天邊白色的鳥/想起你薄荷味的笑/那時你在操場上奔跑/大聲喊我愛你你知不知道/那時我們什麼都不怕/看咖啡色夕陽又要落下/你說要一直愛一直好/就這樣永遠不分開/我們都是好孩子/異想天開的孩子/相信愛可以永遠愛/我們都是好孩子/最最可愛的孩子/在一起為幸福落淚啊……」
終於在朋友那裡輾轉得來明已經談朋友,即將結婚的消息。只是我們分手半年以後的事情而已。我不相信傳言,還悄悄地到明單位門口去探聽。那個穿白色裙子梳長髮的瘦削女子看見明的身影輕盈地走過去,輕輕地挽住他的手,兩個人相視而笑——這樣的場景在別人眼裡應該是美麗的吧,可在我看來,如針扎一般的苦楚。終於,死心了。
讓你經歷千般苦楚,只是為了讓你靠近命定的幸福,那些愛過的人,不過是經歷罷了。與他的愛情,彷彿就是青春必經的磨難。我以為我此生都不再有愛了。愛情是很疼痛的一件事,你曾經那麼努力那麼盡力地去愛一個人,到頭來抓在手裡的還是一場空。不,我不願意說我還有美好的回憶,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選擇我們沒有遇見過。他仍做他的前程錦繡的達官貴人,我仍做我的閒散佳人。
遇見楊是在我對愛情心灰意冷之時。我發現很多時候如果沒有愛情的羈絆,我們在擇偶方面的選擇面會更寬泛一些。楊是公司的大客戶,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對我產生愛情。他是圈子裡最出名的鑽石王老五,而我是一個為愛情心灰意冷到疏於打扮的懶散女子。可是楊說,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讓他愛上我。我不願意相信這些東西,但又不願意放棄這個能給我帶來優越生活的男人,就這樣慢騰騰地交往著。很多事情發生質的變化都緣於一些契機。那天我在網上遊蕩,遇見了一個男人。互相加了QQ以後,男人做了自我介紹:31歲,未婚,碩士畢業,銀行職員。我覺得有趣,就跟著瞎扯:「女,28歲,未婚但是帶了個孩子,無業遊民。」男人沉默了一會打了一行字給我,讓我差點暈倒:「我是不會娶一個帶孩子的女人的,但是如果當情人的話,我們可以聊聊。」我又回他的信息:「連老婆都沒有找到,就妄談情人嗎?」
情人是什麼?情人就是游離於婚姻之外的一種關係。遇見的這個男人,不知道把婚姻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把感情和身體當做什麼。我沒有貶斥他的意思,只是忽然感慨我們身邊的環境。從QQ上下線,我打電話給楊:「我想結婚了,你願意不願意娶我?」其實和楊沒有太深的交往,但從同事和圈子裡的人口碑來看,這個人還算本分。更重要的是,如果他願意娶我,給我一個名分的同時也能保證我衣食無憂。我知道這就是生活,讓我從一個愛情至上的人變成如此世俗的女子。楊在電話裡沉默了一下說:「等半個小時以後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半個小時以後,我推開窗戶,看見身穿西裝,捧著大束香水百合的楊。我換下睡衣從樓上衝了下去。楊執起我的手,面向我單膝跪倒:「春曉,嫁給我。」我含著眼淚點點頭。楊從懷裡拿出一枚戒指給我,整個戒指鑲嵌了一圈碎鑽,燈光下璀璨無比。楊說,這個指環的名字叫「永恆」。
我很快把自己嫁掉了,帶著一絲女人的虛榮,這與愛情無關。我慢慢地發現楊的可愛之處,也終於從明的影子裡走了出來。我越來越喜歡用「終於」這個字眼,因為這是我歷盡苦楚的見證。愛與被愛是有區別的,但是給一個人的溫暖不同。我和楊有的時候更像是兩個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人,我不要很多很多愛,我只是要錢和健康。這些,楊都給得起。我和楊的女兒出生,楊送了一輛車給我。我把女兒固定在後座的位置上,我帶她出去玩,每次看她燦爛的笑臉的時候心裡都無比滿足。有的時候會覺得,這樣的人生即使是終了也是沒有遺憾的吧!只是還是放不開明。
每當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會揪心般疼痛。他還好嗎?
前幾天,我在路上遇見了他,在下班的高峰期等公交車。我把車停下來,搖下車窗對著他微笑:「HI,好久不見。」明愣了一下才認出我來:「春曉,是你嗎?你還好嗎?」原來命運是可以如此讓人峰迴路轉,原來有些愛情注定是過眼雲煙。眼前這個曾經讓我覺得面子上有光的我深愛的男人已經被生活拖累成這般樣子,心裡一陣酸楚。看著他領口上有著油漬的襯衣和皺巴巴的西裝,我笑問道:「老婆太忙了吧,看都顧不上你了。」明很尷尬地望著我和我的小公主般美麗的女兒說:「是啊,她每天都很忙。」我笑著與他說再見,女兒舉著明買給她的大大的棒棒糖,開心地唱歌。而我知道,有些事情傻一次已經足夠,那些純真的校園時代的愛情心結,終於在這個時刻開解。讓他去懷念吧,那些曾經的溫暖,是記憶裡的定格,也是每個人心底的遺憾,永遠、始終、依然。
採訪手記:
聽完這個故事,我直覺地想起前幾天看到的一個笑話。這個故事是一則關於博彩的廣告:一對男女情人約會見面,女的和男的同時想開口說話。那女孩說:「你先說……」男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我們分手吧,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女孩「哦……」了一聲沒有答話。過了一會兒,那男孩問:「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女孩說:「我剛才想說的現在對你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