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人(孔子)說:“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西方大學也非常重視學術共同體的教育方式,尤其是公開辯論。什麼是真正的朋友?我認為真正的朋友就是能和你深入交流、不斷砥礪、互相學習的人,這樣的朋友正如孔子所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英文friendship一詞也造得很妙:朋友是一條船上的。
如果說,美國有一半的物質文明,要歸功於發明家愛迪生,那麼,美國有一半的精神文明,就要歸功於思想家愛默生。這當然是誇張。不過思想史家認為,代表美國精神的思想家,確實是從愛默生開始的。美國人寫“作文”,很少有不引用愛默生的。
據說,愛默生跟朋友見面,總是問這麼一個問題:“自從我們上次見面,你又搞清楚了什麼?”這個簡單的問題,包含了許多學習的大道理。
第一,學習是困難的。
搞清楚一個問題,需要時間。愛默生的時代,交通不便,跟朋友見面,假設兩三個月一次。愛默生的問題的假設,就是一個人用兩三個月的時間,最多搞清楚兩三個問題,所以才值得問,而且才可以答。如果一個人每天都能搞清楚一個問題,那麼兩三個月就能搞清楚60到90個問題。這就既不值得問,也沒法回答了。
第二,學習是必需的。
學習對人的思想,就像氧氣對人的身體一樣,是必需的。這是愛默生問這個問題的另一個假設:就是一個人用兩三個月的時間,應該搞清楚了一兩個問題。不然,愛默生就問這樣的問題了:“自從我們上次見面,你又發現了哪家好吃的餐館?好玩的KTV?”
第三,學習是要說出來的。
說出來,不僅僅是告訴別人你學到了什麼。實際上,說本身就是一個學習的過程。說,可以幫助我們想得更清楚。管理大師德魯克說:“我通過傾聽學習——傾聽我自己。”當然,寫出來也可以,小說家福克納就說:“我讀到我說了什麼,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
著名心理學家霍華德·加德納跟我談到他將做一個演講,說:“我自己對我會講些什麼都充滿好奇。”這就是一個例子:講的過程,不是打印機的打印過程,思想已經固定,而更像是書法家的書寫過程,是思想的創作的一部分。
第四,學習是要討論的。
學習可以只是說,可以是單方面的,即使聽眾什麼也沒有說,你也同樣學到了東西。但是,比起單方面的說,討論往往是更有效的學習過程。這也是愛默生的問題包含的假設:我要跟你討論討論。
第五,學習有兩種。
一種是自己去搞清楚,從自己的經驗、觀察中學習。另一種就是向別人學習,學習別人已經搞清楚或者正在搞清楚的東西。這兩種學習,都很重要。
第六,朋友是用來學習的。
這個道理,比愛默生早N多年,中國的孔子就已經搞懂了。在《論語》一開頭,孔子就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第一句是自己搞清楚,高興。第二句就是朋友來了,可以一起學習,一起搞清楚,更高興。
我們很不幸,沒有愛默生當朋友,怎麼辦?有兩個解決方案。
方案一,自己做自己的愛默生,不時問問自己:“我又學到了什麼?”一日三省吾身可能要求太高,三十日一省吾身,如何?
方案二,從現在的朋友中,不管是點頭之交、君子之交,還是酒肉之交、KTV之交,尋找愛默生。接頭暗號是,你首先問她或者他一句:“最近,你又學到了什麼?”
如果你看到的是詫異的眼神,那麼請你打個哈哈,接著做點頭之交、君子之交、酒肉之交、KTV之交。也可能,她或者他的眼神在一瞬間的詫異後變得欣喜,然後緊緊握住你的手,激動地說:“愛默生,我可找到你了!”
那麼,恭喜你,你也找到愛默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