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看不下去,每次都這樣。十幾歲的時候我問妹妹,《金粉世家》怎麼樣?她說就那樣吧。我拿來看,沒有看下去。電視劇火爆之後,跟一個朋友蹲在圖書館的地上看書,我從書架上好不容易找出來,看了一會兒,感到腳麻,又是只翻了前兩頁。
後來看張愛玲寫,“喜歡張恨水的書,因為不高不低”,這是第三場勾起我的興趣。好像有個人說,我給你介紹個美女認識,兩次三番的你去看,總也看不到哪裡美,但突然柳下惠跑過來說,她真是個蜂腰肥臀的美女因為她把我搞得春心蕩漾了,你只好將信將疑的再去看。
我們不是信廣告上面的產品,多是被那明星引誘了。明星只信合約上的數目,錢足夠多,好像代言的自信心都強大了十倍。拿到錢,誰還去管到底賣的膠囊還是皮鞋。東窗事發,借老謀子的話,我覺得罵他們是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
普普通通的人都是禁不起勸說的,即便有時候勸說的未必是正確的事情。當我又把看了幾十頁的《金粉世家》刪掉之後,我覺得張愛玲應該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說完:因為不高不低——所以適合消遣。但消遣應該是件自願且歡樂的事情,自己逼著自己看乏味的書,我覺得我好像在被書消遣。
依然是在圖書館,只不過是在工作之後,跟著另外一位老朋友。我覺得老朋友跟普通朋友的最大區別就是,老朋友在一起以交流為主,就是用不著非得跑到咖啡店裡去裝白領,而普通朋友重形式,如果沒有玩樂,那麼基本上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在這個既空虛又浮躁的社會,隨便找個泡吧、泡飯局的人容易得很,只要你肯出錢,白吃白喝的總要比裝清高的人多得多。可以一起泡圖書館看書的,是件比從燈市口上五號線找個空座還難的事情,既需要大家都喜歡讀書,又能夠有空閒的時間。
而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倘若有一千個人,則從他們口中談過讀書的不過一百個,這一百中還包括一部分拿看雜誌當讀書的,拿看心靈雞湯、成功學當是讀書的,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看暢銷書的。
我們是都比較喜歡頭幾屆獲茅盾文學獎那種類型的作品的,開始一起看的是《白鹿原》,在大學。我做事走路是個急性子,看書卻比蝸牛還要慢,不過沒關係,我記得母親說過一句話,不怕慢就怕站,是的,還好我懂得堅持。朋友喜歡賈平凹,《廢都》一下子看到凌晨三四點鐘看完了,然後發給我一條短信,我終於把《廢都》看完了,但還是搞不明白莊之蝶是個什麼樣的人。書看多了就會變呆,深更半夜收到這麼一條短信過來探討文學現象,看來對方病得還不輕。
去年當當搞那個什麼店慶活動的時候,有朋友專門發短信跟我說折上還返券,你沒買一些嗎。我看書慢,而且能劃入我興趣範圍內的又少,暢銷書是堅決用不著考慮的,除非作者突然死掉,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遺著或可以考慮買回來做個收藏。朋友形容自己: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說得貼切。
我也經常會下載一大堆電子書到電腦裡、手機裡,下載的時候廢寢忘食,並瘋狂地想像著看完這些書後的滿足狀。但常常呢,在電腦裡的,因為它們的體積尚小,就一直安靜的躺在某個盤符名為書籍的文件夾下,屬性裡那創建的日期或許是三四年前的;在手機裡的,每次格機之後,讀過的和沒讀過的全都找不見了。
那種分享的氛圍沒有了,年輕人越來越喜歡快餐化的東西,或許將來真的可以搞一個芯片塞到腦子裡,結繩記事以來所有人類的圖書就都存在了您的大腦裡,還用得著擠時間調心情地去讀書。雖然我很不樂意看到,但那個時代一定會到來,社會就是這樣一個功利化的趨勢。
張愛玲說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是不幸的,比如他們不看《紅樓夢》。因為看了《紅樓夢》不能保證高考考個高分,不能保證找一份好工作,不能保證自己在被冠上剩女之前嫁出去。所以他們不看《紅樓夢》不是他們的錯,是社會不讓他們看。我一遍兩遍的看,有人會這樣問,你這樣看,有什麼好處?這種形而上的提問,讓我感到很為難。我無法用人民幣去衡量出一個興趣值多少錢。
如果非要找個實用性出來,我想將來我可以對自己的女兒說:閨女,你看《紅樓夢》那麼厚的書,你爹我都看了三遍了,你一定比我還要牛。我覺得這個應該比“閨女,你看你爹我名下的資產已經上千萬了,跟我交往的都是社會上流的人士,這世界上你想要什麼爹都可以買給你”好一些。
也是很小的時候,我和妹妹躲在房間裡看《呼嘯山莊》,看著看著就入迷了,好像房子外面突然間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一個強壯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向呼嘯山莊,剛剛,凱瑟琳離去了……
文/HR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