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風吹過
外面的雨一直下著,臨窗而坐,能聽到雨水滴落地面的淅瀝聲,斷斷續續,像不完整的記憶。蘇晚又習慣性的想起了他,那張面孔經過歲月的洗滌早已經模糊不清了,可是他的名字卻宛如刀刻在心底一樣,只要她還有一天 的生命,他就會一直在那裡。這是一個沒有他的城市,所有的記憶是那麼的遙遠。
蘇晚起身把電熱鍋裡熱好的牛奶取出,熟練的倒入杯中,握在手心有一些燙,她的手是冰冷的。週末又要過去了,一想到明天要面對的那些枯燥乏味的辦公室工作,心裡有一些壓力。有時候很想給自己放一個長假,換一種心情生活一段日子,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心裡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小市民的生活怎麼可能隨心所欲,何況她連小市民都不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會在這座城市裡住多久,或許三年五載,或許一輩子,將來的事誰也難以預料。
上班的時候林天打電話過來,他說,蘇晚你還好嗎?
還好,多謝關心,你呢?
也還好,前兩天我在街上看見你了,當時你在等車,我就站在你不遠的地方。
是麼,你為什麼不叫我。
林天冷笑一聲,到現在你還滿不在乎,可見你對我們的感情一點也不珍惜。
蘇晚向四周看了一眼,每個人都在忙著案頭的工作。她小聲說,我現在在辦公室,如果有事情你可以下班後打給我,我不方便。
對方二話沒說掛了電話。蘇晚手握著話筒愣在那裡,到現在他的氣還這麼大,他們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她不想這樣,為了幾封七年前的信,他就否定了她所有的感情,這實在不公平,愛就意味著全部的坦白麼,生活中誰沒有幾件屬於自己的秘密,只不過自己不小心被他發現了。這樣想著不覺也生了氣,隨他去吧,這樣狹隘的一個人也沒什麼可惜。
放下電話,對面的同事笑著說,男朋友吧,什麼時候結婚埃
蘇晚冷笑,結婚,誰要同他結婚。
恢復了單身的日子時間一下子多了起來,工作之餘可以去逛逛街,穿梭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之間,即使不買東西也會覺得很自在,也可以去上網,把心靈完全赤裸給陌生人,盡可能的釋放自己。和林天分手的兩個月裡,她漸漸對這種生活上了癮,而實際上他們的感情早就完了,暴發日漸頻繁的戰爭,每次對他們關係都是致命的打擊,即使沒有那幾封信今天的結局也一樣難以挽回,林天只不過想找個借口,讓她為這段失敗的感情負全責,那她成全他。
蘇晚最近一段時間總是碰見周雲馳,他是她上屆的學長,唸書的時候從沒說過話,畢業後在一家公司上班,閒聊時才知道原來他們出於同一所學校。周雲馳說,我認識你的,有一次我們打籃球正好擊重了你的曖壺,當時你還戴著眼鏡,很土的。
他是個很精明的男人,精明得有點過份,覺得公司水淺養不了自己這條大魚,跳槽去了一家更有實力的公司,還曾想把蘇晚一同拉過去,她不喜歡太過緊張的環境,周雲馳也不是個讓人心裡踏實的人,干生不如干熟,她婉言拒絕了。每次看到他春風得意的樣子,蘇晚不得不承認,能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生活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他打電話請蘇晚吃飯,半開玩笑的說,沒有別的意思,你可別多想,我拉了一筆大訂單想慶祝一下,在這個城市就和你比較熟,賞個臉吧,成功也是要有人分享的。
蘇晚說你解釋什麼,我知道你找不著人才找我的。
這話怎麼說的,你到底來不來。
來,當然來,有人請客還不去。答應之後心裡也猶豫一下,她雖不討厭他,但也不怎麼喜歡他。
周雲馳選取的灑店頗具規模,晚上正是客人雲集的時刻,大廳裡很吵。
蘇晚皺了皺眉,太吵了。周雲馳要了個雅間,指手劃腳的對服務員說著話。蘇晚驚訝的看著他,發了財的人就是不一樣。
整個晚上,一直是他在說,蘇晚在聽,不過是他的遠大理想抱負和一些自以為是的經驗,雖然她也沒聽進去什麼,不過看著他躊躕滿志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拂了他的興致,心裡卻在想,下次再有這種事就是給我錢也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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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說的差不多了,蘇晚說,周雲馳你也吃一點吧,看你整個晚上也沒怎麼吃東西。
他看著她,像突然發現她的存在似的,笑了。
蘇晚說你笑什麼。
從前覺得你挺淑女的,沒想到你的吃相這麼難看。
蘇晚有一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因為我不想吸引你,又知道你對我也不感興趣,所以比較放得開罷。
是這樣埃周雲馳笑著說,本來想請你的男朋友一道來的,不過我怕他吃醋,你那個對象一看就知是個小心眼。
現在沒事了,我們分手了,不過你倒真看得挺準的,他確實是個小心眼。蘇晚一邊夾菜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分手了?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我沒有必要跟你開這種玩笑,分手快三個月了。
為什麼?
蘇晚想了想說,感情不合。也真的是感情不合。
不是有第三者吧,那個臭小子要是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去。
你呀,省省吧。
你想開些啊,等有機會,我一定幫你介紹個好的,要有房子有車的。不過蘇晚啊,說一句話你別不愛聽,你這個人太清高,這世上男人有幾個好東西,你要找完全符合理想的怕是要失望。
蘇晚「噗哧」一笑,你這一桿子把自己也打死了。
周雲馳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說話,點著了一根香煙抽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蘇晚看著他在煙霧繚繞中自我陶醉的臉,心中突然湧起深深的失落感,覺得今天和周雲馳出來實在很無聊,她有一些想林天,她們必竟在一起兩年,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使真的分手了,那麼這個人也不可能在生命裡一筆勾銷。分手之後,她第一次這樣想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應周雲馳的邀請來這裡和他吃飯。聽他說一些無聊的事,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的人,現在有一些後悔,林天即使再不好,也是腳踏實地的工作生活,總勝過眼前這個人一百倍。
蘇晚找出了那幾封信,信封已經泛黃了,散發著淡淡陳舊的氣味兒,上面的字跡有一些笨拙,卻是認認真真寫上去的。一共五封,有一封他高二時寄來的,有兩封高三時的,還有兩封上大學以後寫的,裡面只不過是些簡簡單單的問候,和一些生活的片斷,因時間的原因所以感覺特別久遠。他不太會寫信,字句有些生硬,還有兩個錯別字,學理工科的男孩都是這樣的,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覺得真誠和樸實,像生命的底色,想起來心裡會覺得很溫暖。她本來有很多他的信,只是來得及珍惜時就找到了這麼幾封。
輕輕的撫摸著它們,心中的某一個角落突然隱隱的痛了起來,由遠及近的漫延開。心裡輕輕的說,久違了,朋友,不知道今生還會不會再見到你,我愛過你,可我不認為現在還愛著你,也從不認為你會影響到我現在的生活,你只是相安無事的駐在我的靈魂裡,有的時候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像想一個最最親近的老朋友,那種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也一樣會牽掛的朋友,僅此而以。
蘇晚看著它們在池子裡一點點的化為灰燼,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她清楚自己這樣做並不意味著什麼,人的一生總會不停的遇到一些人,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一些痕跡,然後經過歲月慢慢沖淡,那最後沉澱下來的才是最純粹的。對自己而言那是個完全隱私的空間,不管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提起都是一種侵犯,消除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線索,他就可以就遠安全的呆在她的心底。
微涼的風從開著的窗子吹了進來,城市的夜晚來臨了,此時市中心一定是華燈璀璨的時刻,比起霓虹的光芒,天上的星光似乎黯淡了許多,蘇晚笑了,是了,比起眼前的生活,那遙遠的記憶又能帶來多少慰藉呢,也不過是一絲因曾經擁有過而引發的甜蜜辛酸,生活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