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故事:怕我疼,你才沒拉我
那年我四歲,你被派到遙遠的山村支教,你走的時候,爸爸和你吵得很凶。他說你寧願去窮鄉僻壤教那些陌生的孩子,也不要自己的親生兒子。爸爸還說,如果你一定要離開,他就和你離婚。結果,你真的走了...那年我四歲,你被派到遙遠的山村支教,你走的時候,爸爸和你吵得很凶。他說你寧願去窮鄉僻壤教那些陌生的孩子,也不要自己的親生兒子。爸爸還說,如果你一定要離開,他就和你離婚。
結果,你真的走了。臨走時你抱了抱我,摘下脖子上的項鏈給我戴上。我問你何時回家,你想了想,在牆上劃了一條橫線。你說,等你長到這麼高的時候,媽媽就回來了。
我信了你的話,每天筆直地站在牆根,仰望那道橫線。有一天,我發現它不見了,哭個不停。爸爸一氣之下打了我,他說我永遠長不到橫線那麼高,還說你不要我了。
你走了半年以後,爸爸帶了一個阿姨回家,他讓我叫她媽媽,然後我就叫了。
我十歲那年,你居然回來了,你又黑又瘦,彷彿全身都罩了一層塵土。我怎麼能把你和媽媽聯繫在一起呢?她那麼漂亮,年輕,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可是你卻叫出我的名字,我條件反射一樣用力推你,大聲說,你是誰啊,不准你進我的家。
爸爸從超市買菜回來,他怔怔地看著你。爸爸說,快叫媽媽。
我張了張嘴,脫口而出的居然是,阿姨。
後來,你再次找上門,我貼在門上偷聽你們談話:作文一直是他的弱項,我想輔導他。每週一次,時間定在禮拜六下午。
我以為你利用週末辦輔導班,會有很多孩子聽你講課,其實只有我一個人。你租了一套很小的房子,我一進門,便看到牆上掛了一幅很大的相片。是我們的合影,你把我抱在懷裡,我張著嘴大哭的樣子難看極了。這是你帶走的唯一一張照片,跟隨你多年。
你拿出很多零食,我很想吃,但是猶豫。我說,爸爸不讓我亂拿別人的東西。你一愣,眼裡隨即有了淚水。你說,我是“別人”嗎?我默默地拆開一包話梅,含了一顆,很酸,一直酸到心裡。
說實話,那堂課你講得糟糕透了。你還留給我一個更糟糕的作文題目:我的媽媽。
我把寫好的作文遞過去,你的眼睛很亮,迫不及待地翻開。一行行地看下來,你眼裡的光也變得逐漸黯淡,我寫的不是你。你笑得很勉強,你問,都是真的嗎?
我點點頭。你輕輕歎氣,那我放心了。你又說,其實我挺羨慕她的,我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她全都完成了。
你又被派到西部執教,三年後回來,你怕我難過,所以就不辭而別。
我拼了命地學習,只為了早日和你相聚。兩年後,我以高分考入北京一所大學。我十八歲了,比爸爸還高出半個腦袋,我長成強壯的小男子漢。我想,我終於長大了,以後可以照顧你了。
那個暑假,我再也按捺不住著急的心情,纏著爸爸帶我去西部看你。然後,爸爸就落下淚來。他默默地把我帶到一座矮矮的山上,指著凸起的一個土堆說,你媽在這裡。
我想起一個很老的傳說,兩個一模一樣的女人,都說孩子是自己的,她們分別拉著孩子的一隻胳膊,誰都不鬆手。上帝說,你們搶吧,誰把孩子拉過去,誰就是他的媽媽。
最後,上帝看著雙手空空的女人說,孩子,她才是你的媽媽。因為她怕你疼,捨不得使勁拉你。
我也明白了,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一次也沒和爸爸爭過我。你把所有的痛苦都給了自己,留給我的,只有印在信紙上的淡淡字跡,還有我胸前的這枚橄欖狀的墜子。
我把它摘下來,埋進土堆。它貼著我的心很多年,上面熨燙著我的體溫,熨燙著我對你所有的想念,所有的愛。媽媽,我輕輕地呼喚,你聽見了嗎?
(文/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