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脂抹粉下廚房
兒子的學校一開家長會,家長們就如同出席什麼盛大儀式一樣。有的孩子媽真的不像孩子媽,妝容認真,衣著時尚,踩著尖細的高跟,顯得非常年輕漂亮,如果不是開車來的,保持原狀就會很辛苦。當然也有像我這樣的邋遢媽媽,一張黃臉,一頭灰土,一身臃腫,一幅已婚婦女的畫卷。
受了些刺激之後,決定有所改變。又要開家長會了,我扎進理髮店,倒飭一番,頂著滿頭小花卷,也就是所有已婚婦女都燙的那種頭髮,走進了教室,滿以為為兒子爭得了虛榮,沒想到,兒子皺著小眉頭說:「媽媽你怎麼弄成這樣,跟老師似的?」結果,家長會後我又扎進理髮店把頭髮拉直。
夏天,把頭髮剪短,覺得神清氣爽。兒子卻不以為然:「跟男人似的。女人長頭髮多好看。」我覺得他是看多了電視裡的洗髮水廣告。
熬了數月,頭髮終於長進到肩頭,卻只能紮起馬尾巴。因為我的髮質不好,又很稀少,根本出不來飄逸效果。怎麼辦?掏錢吧。在髮廊搞了回離子燙,回家的路上卻趕上颳大風,頭髮一起靜電,根根倒豎。兒子給我開門,評論說:「你亂蓬蓬的頭髮,臉又黑,就跟大街上撿破爛的似的,我都差點沒認出來。」這個成語叫做蓬頭垢面,我說。
「那你們覺得我哪一種髮型好看?」「我們也不知道。」
老公給我出主意,你前幾天買的假髮呢,哪天突然戴上給他們看看。那個假髮是為一個我主持的晚會買的,戴一會兒可以,要是老戴著,就跟在家裡老戴著一頂棉帽子似的,暖和是暖和,就是老想摘下來。
俗話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小小年紀要求不少。
唉,時代變了,對為娘的要求也變了,母儀垂范,既要天上地上都懂,問不倒;又要儀表整齊,氣度不凡,真是難。想一想我小的時候,母親一被人誇獎我就很受用,所以兒子注重我的儀表也是應該的。
我在家裡通常只穿一身隨時下廚的衣服,從來不化妝。我覺得家就是人放鬆的地方,就是卸下所有偽裝的地方。出門在外倒是偶爾打扮打扮,很有魔術效果,就跟大變活人一樣。我總不能在家的時候也塗脂抹粉、盛裝下廚吧?
我有個要好的女友在深圳工作,她就經常批評我,說我常常把最好的形象留給外人看,簡直就是本末倒置。她是睡時有睡衣,起床有「醒衣」,日常居家有「便衣」,下廚有「廚衣」,上班有西裝,晚會有禮服,決不含糊。為了能及時更換,她在辦公室的抽屜裡就準備了一套能出席晚會的衣服和鞋子。對老公也決不能讓他的眼睛吃虧,她說,我即便到了70歲也要神采照人。
其實,老公曾經小心地試探地說:「你在家裡不能太邋遢。」沒引起我的高度重視,因為他不如我兒子的意見直截了當。倒也是,誰在我們家裡看見我,都會把我當成鄉下剛來的小保姆,出了門像個有知識有文化有職業拿工薪的樣子。以前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麼一種已婚婦女,一結婚生孩子完事大吉,我覺得那是虐待自己。輪到自己頭上,也逃不過如此下常好一點的形象都讓別人看了,倒使家人眼睛吃虧,這樣的內外有別好像「划不來」。這麼一算賬,我也想通了,趕明兒一進家門先洗臉梳頭、塗脂抹粉、換好衣服,再下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