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生命中走失的男人
湘簾在上網,跟人天南地北的亂侃。有人加她,她隨意的瞄一眼信息,一個叫瓜瓜的男人,說,你好,我想加你。湘簾沒理,不置可否,繼續自己的遊戲。又加,還沒理;還加,附加的請求是:加我,我的家鄉是你在的城市,我現在一個人在外地。湘簾動了惻隱之心,加了。旁邊,兒子在玩積木,老公在看報紙。跟瓜瓜聊了一會,知道他今年30,在北京做銷售,想家,想尋找一些家鄉的味道。湘簾告訴他,自己只是畢業後在這個城市工作罷了,不是本地人;既對這個城市不很熟,也沒有本地人的味。瓜瓜笑,是表情符號裡那個哈哈誇張的笑,想說什麼。湘簾說,我兒子要睡覺,不聊了,拜!瓜瓜說,明天你上線嗎?我等你!湘簾說,不知道,不用等。
湘簾知道這是遊戲,沒有一絲絲的感動。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會感動了?也許是昆離開的那天,也許是看到老公跟另外一個女人在床上的那天。而且,自己憑這一招都不知釣了多少男人。
第二天晚上,湘簾上線,馬上就有一句話冒出來:你到底要我等你多久?等你到什麼時候?是瓜瓜。湘簾失笑,心裡有些微的異樣。掛在線上玩了一會,聽音樂,瀏覽網頁。瓜瓜來了,說,你怎麼了?生病了麼?為什麼一整天都不來呢?湘簾說自己白天很忙,沒時間。瓜瓜說,那你要注意休息,玩一會,你就去睡覺了吧。湘簾嗯。瓜瓜說,我放點音樂,讓你放鬆放鬆。湘簾說,好。
音樂傳來,是,薩克斯《回家》。湘簾的心在萎縮,很久很久都沒碰觸到的角落開始慢慢升騰起一些片斷。——跟昆,在大學舞廳,每次跳到這最後一曲時總是緊緊擁在一起,不捨得分開。
湘簾說,對不起,我要下了。沒等瓜瓜反應,湘簾就關掉了Q,獨自在衛生間久久的洗臉。
有好幾天沒能上線。湘簾開了Q。沒有留言。湘簾微微有些失望,卻沒有關掉,只是靜靜的等待,任誰來也不搭話。這誰裡邊沒有瓜瓜,瓜瓜沒來。湘簾固執的等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一直到很深很深的夜。
正當湘簾準備放棄時,瓜瓜灰色的頭像突然冒出話來,去睡吧,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值得一個女人過了12點還不睡。湘簾瘋了一般的問,你是誰?請告訴我你是誰?
因為湘簾曾對昆說過。那時,跟昆吵架,半夜湘簾睡的正熟,昆打電話到寢室。昆說,我難過的睡不著,你卻在酣然大睡。於是,湘簾說了這句話。
瓜瓜說,別問我是誰;從上線到現在你已經在網上五個小時了。我認為這樣很不好,特別是對於一個有家的女人來說。湘簾突然發脾氣,說,不需要你管。瓜瓜說,不要這樣任性,乖,去睡吧。
湘簾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這是昆。昆每次送湘簾回寢室,湘簾不想回去時,他就會這樣摸著湘簾的頭說。
湘簾沒有回話也沒有下線。那端,也是沉默。良久,湘簾說,你還好嗎?沒有回應。湘簾又說,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還是沒有回應。
末了,瓜瓜說,別把我當成某個人,我只是網路上一個虛擬的符號罷了;記住,無論你的生活中沒有了誰,日子依然要過下去。因為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要為自己負責。還沒等湘簾有反應,瓜瓜的頭像再度暗淡。任憑湘簾怎麼要求也沒再說一句話。
從此,瓜瓜的頭像再也沒有亮過。
於是,湘簾四處去打聽昆的消息。有同學說昆在北京,有同學說在深圳;後來,又聽朋友說,昆已經死了,腦瘤。死在五月。
五月,正是瓜瓜頭像不再亮起的那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