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我的愛也渴望見光
接到沁美的電話,是在一個亦晴亦雨的上午,她說,很想跟我聊聊。半個小時後,一輛紅色「夏利」停在報社門口,玻璃窗搖了下來,我看到一張滿月一樣圓潤秀美的臉,她就是沁美。
沁美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上出租車,然後對司機說出一個地名,她的語氣透出果斷,很「職業」的那種。三拐四拐,出租車按照沁美的指點在一家茶座門口停下,我跟在沁美後面走了進去,她展示給我的,是一個豐腴而搖曳生姿的背影。
時近正午,茶座的生意冷清,二樓上只有我們兩人,沁美要了兩杯「珍珠奶茶」,特意交代侍應生在她自己的那杯中多放些咖啡,她用吸管輕輕地撥弄杯子上面的泡沫,斜倚的姿勢透出幾分慵懶,與剛才在出租車上的那種很「職業」的果斷形成鮮明的對比,完全是小女人的軟玉溫香了。
沁美的眼睛一直沒看我,口裡卻喃喃地說著,像是自言自語———
這件事我憋在心裡好久了,非找個人說說不可。
你看我的樣子像人們常說的「第三者」嗎?
我很討厭這個詞兒,我一直以為它是「無恥」的同義詞,但是,我現在恰恰就是「第三者」!
事實上,我不知道該如何來界定自己的身份,說「情人」不像,說「二奶」更不是,所以,還是「第三者」比較接近,一種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的人。
情竇初開的少女時代,我曾憧憬過美好的愛情,卻從來不曾想到,自己的愛情會同一名有婦之夫聯繫在一起。
說來奇怪,他貌不驚人,卻有一副好嗓子,而吸引我的,恰恰就是他那令人著魔的聲音。
那時,我在一家公司打工,一天,他到公司來了,他是老闆的朋友,老闆不在,我接待了他。聊天時我發現,他的聲音十分悅耳,我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它,但彷彿覺得它有一股難以抗拒的磁力,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即便是客套的寒暄,聽起來也是那樣的熨貼、舒服,我發誓,在此之前,從沒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令我如此動容!
眨眼間,兩個鐘頭過去了,他就要告辭了。把他送走之後,我在辦公室裡呆呆地發了半天的愣,我腦海一片空白,竟然回想不起一丁點兒剛才與他談話的內容,而耳畔迴響的分明是他的聲音!
此後,他又來過公司好幾次,每次都會跟我聊天,他不僅聲音好聽,也健談,而且都能說到點子上去,我很喜歡聽,覺得他知識面廣,同他聊天自己獲益匪淺。他還時常表現出對我生活上的關心,一副大哥哥的模樣。
漸漸地,我就和他混得很熟了,也邀請他到我家裡去坐過。我沒有跟父母住在一塊,自己住了一套房子,他喜歡到這裡來,顯得無拘無束的。一天,他又到我這裡來,談著談著,不知不覺地,我和他就做了那件事,那是我的第一次。
我發誓,我並不是那種把兩性關係看得很隨便的人,相反,我認為自己在這一點上十分的傳統,因為在此之前,我談過不只一次戀愛,其中一次維持時間長達3年,但我和男朋友始終未越雷池半步。
我的男朋友在外地做生意,我們談了3年的戀愛,即將去打結婚證,就在我緊鑼密鼓地籌備婚事時,卻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他在那邊已同一個當地女子同居,且那個女人曾和他一起回過汕頭,只是我一直蒙在鼓裡!
我斷然決定和他分手,不管他怎樣解釋,我都十分決絕,沒有回頭的可能。我決不能容忍他如此褻瀆我們的愛情!
和他發生那種關係,就剛好在我同男朋友分手不久。我一直沒能從失戀的陰影裡掙脫出來,我對愛情絕望透了,整日以淚洗面,人顯得萎靡不振,他似乎看出來了。
那天他到我家裡來,就是想問我發生什麼事了。禁不住他再三追問,我把事情從頭到尾都對他講了。
聽完我的訴說,他長歎一聲,輕輕地攬過我的肩膀,對我說:「忘了他!振作起來,從頭開始,啊?」
接著,他又充分發揮他的「特長」,用他那富於磁性的聲音,循循善誘地對我做了一番開導,一席話之後,鬱結於我心頭已久的一團愁緒不知不覺中便煙消雲散了,我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我越來越感到,我是多麼愛他,似乎一刻也離不開他,然而,一個殘酷的事實卻每每將我從玫瑰色的愛情夢幻中震醒:他是另一個女人的合法丈夫!每一次溫情脈脈的纏綿繾綣之後,我必須獨對的,是更加難熬的漫漫長夜。
不久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時,他說:「那就生下來吧。」說得很輕鬆的樣子。但是我卻沒有他說的那麼輕鬆,我的內心翻滾著巨大的波瀾,孩子可是我倆愛情的結晶啊!不管怎麼說,我是捨不得他(她)的。但是,如果把他(她)生下來,我又該如何去面對他(她)呢?我能給他(她)一個完整的世界嗎?難道我能讓他(她)在「私生子」的陰影下生活一輩子嗎?不,這樣對他(她)太不公平了!
考慮再三,我還是決定把他(她)處理掉。那天我是自己開車上醫院去的,躺上手術台之後,我就昏過去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了。醒過來時,我有一種被掏空了的感覺,心疼,一陣鑽心的疼幾乎把我再次擊倒,它比那些醫療器械所造成的生理上的創痛來得更加強烈!
你也許不知道,我特別喜歡孩子,如果那次我把孩子生下來,到現在都有3歲了。每每看到這種年齡的小孩子,我就特別地傷心,我就會想,我為什麼不能堂堂正正地做女人、做母親呢?
和他有這種關係到現在已經幾年了,我發現,他對我不如以前那麼好了,若即若離的。他從沒對我倆之間的關係有過較為明確的「定位」,我也不清楚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有一點我是明白的,那就是我永遠也成不了他的唯一。可是,在他面前,我卻要永遠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我不能讓他感覺到有一點點壓力,不能讓他感到我在逼他,因為我多麼害怕他會離我而去!
我目前經營著一家貿易公司,是他以我的名義註冊的,生意還不錯。在外人眼中,我是「女強人」一個,沒有人知道我的內心有多脆弱,我無時不在渴望自己能真正地做一個女人———那種可以在陽光下挽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安詳地過馬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