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愛寄給遙遠的喀麥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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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裡鬱積了太多思念和牽掛,除了天上的那輪明月,她還想讓遠在異國的那個心上人知道。
禎婭(化名)來湖北探親,因為航班改簽,她打了我的電話。
坐在餐廳裡,禎婭把自己裹在一堆藍間紅及灰的粗格子大衣裡,瘦弱的肩膀要撐起這樣的衣服,似乎不勝其弱,可是她的眼眸中卻分明燃燒著火焰,這火焰足以讓一切重壓及阻礙都灰飛煙滅。
她已經結婚,但她還在戀愛,這點一望可知。
遇見「狠」角兒
4年前我研究生畢業,進北京一間大報做外電翻譯,經銘(化名)是我的領導,也是我的對頭。在統稿會上,他拿著一篇我的譯文,說現在新進的大學生素質真差,一篇150字的譯文就有三處錯誤!我坐在人堆裡,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我知道他說的是我。散會的時候,我抓住機會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故意不理我,只是挑了挑眉毛。
隨著時間推移,我對這個大我9歲的男人瞭解多了一些,發現他不苟言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工作很拚命,最大的特點就是挑眉毛,這是他得意時候的招牌式表情。我很不喜歡他,甚至覺得這個30多歲沒結婚,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的男人是心理變態——因為在我當實習編輯的半年時間裡,他處處挑我的錯,各種大會小會,只要需要反面典型,我都被毫不留情地當眾拎出。
「可是,換個角度說,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針對我,我想我是不會在那份報紙甘願一呆半年,當初我堅持著只是想報一箭之仇。」禎婭假裝咬牙,卻咬出一片細碎的笑音。
我開始避免進出遇到他,遇到了也馬上低頭轉身繞路走。有幾次,我的舉動都令他愣一下,甚至停下來看我,我就狠狠地瞪他一下。除了工作中的交道,我幾乎「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避不及。」這是同事給我做的總結。
半年後有一次考評,我在16個實習編輯中拿了第一名,和我一起參加實習的三個同學,最終都無緣這間大報社,我成了一個幸運兒。在和同學吃的道別飯上,他們羨慕地對我說:「你碰到經銘當領導,真幸運……」原來我錯怪了經銘。
可是等到第二天一見到他,我就又怒氣沖沖了。我原本打了一夜的腹稿,想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謝謝他的嚴格指導,可是我還沒開口說第一句話,他就劈頭蓋臉地批評我,因為昨晚下班趕著去吃飯,我交的譯文缺了一處地名註解。而這個小村落在北非,相信所有人都不會在乎的。我想這樣反駁他,又生嚥回去了,我從不反駁,因為我必須做到讓他無可挑剔。我暗自咬牙,別要我捉到你的錯處。
分別喜轉愁
但是我沒等到這個機會。因為2個月後,經銘就被報社派到喀麥隆工作了。
經銘走後,我一下就放鬆了,可是,我幾乎已經不能習慣這種放鬆了,人就好像是癱瘓了似的。起初我是因為自己被壓迫久了,身上的弦繃得太緊的緣故。在經銘離開一周後,那個值夜班的深夜寂寞裡,我突然明白那是失去被鞭策的動力時的失重感。回想這半年,經銘雖然總是不留情面地批評我,可是私底下他確實沒有說過我的壞話。我開始有點懷念他了,發現他在我心中的點點滴滴雖然細微,卻無比深刻。
禎婭眨眨眼睛,睫毛夢一般撲閃了幾下,「就在那天晚上,我無意查郵件,就收到經銘發來的郵件,你說巧不巧?」我笑,與其說是巧合,我也更願意相信那是冥冥中確實存在的紅線。
經銘的郵件沒有內容,只有一個標題:「路滑慢行」。他怎麼知道今天北京下大雨?我對著這封空郵件,明知道再不會多一個字,卻還是看了又看。我又高興,又生氣,既然寫了,為什麼不多寫幾個字?
我給那封郵件寫了回郵,也只有一個標題,並只有兩個字:「加油!」
「連字數多少你也好勝,要和他比啊?」禎婭又笑,像山澗急流撞到谷底,最後卻害羞地變成一個洄漩:「不是,我是忽然就有了奮鬥的力量,其實這個更是我對自己說的,加油!」
那是我寫給他唯一的也是最短的一封信,隨後的信都很長很長……
我和經銘就這樣開始了,連表白都沒有,一切都是那麼心照不宣和順其自然。我夜夜都夢到他,可是完全不記得他模樣的細節。於是我向他要照片,過了很久他才發給我。照片是以荒漠為背景,只有他腳邊的一小簇仙人掌科植物帶一點被黃沙掩映的綠色。我幾乎不敢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他,他的臉上依然嚴肅沒什麼表情,可是眼睛卻望進了我的內心深處。
那一年我的最大願望就是爭取機會被外派,而我的理想國就是喀麥攏
但用來等這個機會的時間卻花去了我兩年。
浪漫喀麥隆
2005年,我終於得到一個機會去喀麥隆,在那裡我們相聚了不足三個月,他就去了另一個北非國家。而那三個月,到現在為止,我們真正朝夕相處的,也只有那三個月。
我幾乎身處天堂,彷彿我所在的不是氣候惡劣的喀麥隆,而是浪漫幽深的愛琴海——這個我夢裡都嚮往的地方,我曾經準備在那度過我的新婚蜜月——我覺得褪去堅硬盔甲的經銘,他嚴厲之下深藏著的愛就像海水表面平靜下的波瀾。
在喀麥隆,我每天在公寓門前的小花園裡為他打理那些他到處弄來的奇怪花木。而他,會給我做一種用牛油拌麵粉後,再烤得噴香,像硬麵包般的食物,經銘說這是他的發明,我回國後在廚房裡試過照做,卻怎麼也做不出他烹製出的味道。
我問經銘,為什麼他要對一個剛踏上工作崗位的女生那麼凶,他不肯回答,被逼急了,才會吐一口氣,看著別處,意味深長地說一句:「玉不琢,不成器啊!」然後哈哈大笑,還要殺一個回馬槍:「那你為什麼還要愛上我?」我一時語塞,急中生智蹦出一句:「相逢一笑泯恩仇啊!」
從喀麥隆回來,我去了經銘在湖北鄉下的老家,是我獨自一人去的,我太想他了,我想看看他在哪裡出生,怎樣長大,家人如何,我從這所有的一切身上,搜集關於他的點點滴滴。
2006年,趁經銘回家休探親假,我們領了結婚證。我們約好,再奮鬥兩年,一定要爭取機會在一起,不論是在北非還是喀麥隆,在一起就好!
我一直的沉默影響了禎婭,她笑說:「我們的事可以寫成一部小說,這會讓你覺得太浪漫,以致覺得不真實嗎?」我告訴禎婭,我不懷疑這段故事的浪漫和美好,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動情?
「這點我們都說不清,也許因為都是特別好勝爭強的人吧?」禎婭深深的笑,眼裡卻有點點淚光。禎婭告訴我,她已經是第3年獨自到鄉下探望婆婆,她的心裡鬱積了太多思念和牽掛,除了天上的那輪明月,她還想讓遠在異國的那個心上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