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個不屬於愛情的紅顏
他們說,每個男生心中都會有這麼一個女孩,她不屬於愛情,也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是在自己心裡總有她的位置。
鐵打的東周列國流水的竹馬青梅
他們說:你們真是浪費青梅竹馬的名額
名叫蘇朵朵的女孩並不像她的名字那樣芬芳小巧,至少她的個頭很大,說話聲音也很大,有時候笑起來聲音可以從一樓傳到三樓,而在三樓這種荼毒環境中長大的人就是我,吳楓。
蘇朵朵自從體重突破100斤之後就被我趕下了自行車後座,雖然我身高已經竄到了一米八,身材健碩,體態也算魁梧,但後面坐著個類似浣熊一樣不知是男是女的東西絕對不利於一個剛剛開始發育的少年健康成長,儘管我已經馱了這個重物十二年。事實上,讓我頭腦開竅並且恍然大悟的是那個新轉來長髮飄飄的女同學萬嘉。
萬嘉把我叫到操場邊的時候我剛幫蘇朵朵跟體育老師請完假。那個可惡的傢伙居然連來例假這樣的事情都要麻煩我。
萬嘉開門見山地問:「蘇朵朵是你女朋友嗎?」
我的頭轟一聲就炸開了,頓然覺得天崩地裂。深抽一口氣,理了理思路,然後擺明三點:「第一,蘇朵朵只是住在我家樓下;第二,蘇朵朵只是恰好和我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同班;第三,蘇朵朵的媽跟我老爸是同事。」
萬嘉在聽我一口氣說完這三點之後輕鬆地笑了起來,說,「哦,你們是青梅竹馬埃」我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說,「就是就是,你看,我是沒得選埃」
在我掉著豆大的汗珠給萬嘉解釋的同時,女當事人正捏著鼠標坐在學校旁邊的小網吧裡起勁地打魔獸,她當然沒有意識到她的請假給我惹來了多大麻煩。蘇朵朵是一個女性好戰分子,熱愛的娛樂活動從搖桿的街機到後來的PS2再到網游。
天氣出奇地熱,肇事人穿著大一號的曼聯隊球衣,手指在鍵盤上流暢地飛舞。提出挑戰的是個留著小平頭的男生,我和萬嘉在學校的操場上很認真地學著投籃動作的時候,學校外面的小網吧裡已經聚集了一票看熱鬧的人。
蘇朵朵在三局之內囂張地幹掉了挑戰的平頭男,那小平頭居然很服氣地跑到那傢伙旁邊,一邊喜滋滋地說「哥們,交個朋友吧」,一邊用手去勾蘇朵朵的肩。蘇朵朵一轉身,拍掉平頭的手,並且氣吐如蘭地張口飆出了一個「滾」字。平頭楞頭青硬是傻了半天,然後恍然大悟:「啊,是個女的埃」隨後就一溜煙不見了,從此自絕於此網吧。
那是高中的最後一個夏天,蘇朵朵在網吧裡稱霸,而我在把萬嘉搬上了我的自行車後座之後,嚴重警告對此熟視無睹並繼續和我勾肩搭背的蘇朵朵要跟我保持距離。
2002年高考之後我過生日,萬嘉送了一個甜蜜的KISS給我,而蘇朵朵卻從我這裡拿走了一本接近3斤重的連環插畫《東周列國》。我抗議為什麼不但沒有生日禮物還要被敲詐,大頭短髮的蘇朵朵一副天經地義的嘴臉:「我也差不多該做點像個女孩子的事情了。」
她叫我幫她用魔獸去泡那個小平頭
在那個甜蜜的吻之後,萬嘉成了我的女朋友。我在武漢的大學讀奇怪的工科專業,萬嘉跟我同校,讀外語,而蘇朵朵則進入了一所文科學校學法律,宿舍離我住的地方只有一站的距離。很長一段時間,我忙著戀愛,她忙著所謂的淑女修成計劃,我們的聯繫慢慢變少。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蘇朵朵突然跑來學校看我,一見面,劈頭蓋臉便問:「那個最新的冰封王座你有沒有玩?」
我很詫異已經長髮飄飄遠看還有點氣質足以蒙人的蘇朵朵怎麼又繞回這個老節奏上。她臉上浮現幾絲難得的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你還記得高中時跟我在網吧裡挑魔獸的那個小平頭麼?我居然在考四級的時候碰到他了!沒想到那小子現在長得還真不賴啊……」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說:「蘇朵朵,這不像你的風格,你能不能直接講重點。」
她終於怯怯地小聲說了一句:「我和他打賭說,我打冰封照樣可以贏他。」
我就知道所謂的青梅竹馬就是無事不登門,原來是她的技術荒蕪只好讓我用她的賬號冒充她。我說,不就是個破賭約麼,至於你蘇朵朵如此慌張嗎!她依然是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模樣,「問題的關鍵是,我打賭說,如果我贏了他就跟我交往……」
小平頭確實打得不錯,我和他在浩方平台上廝殺得很慘烈,最後我以微小的優勢取勝。蘇朵朵在旁邊笑得無比誇張,一把摟上我的脖子眉開眼笑地說:「好兄弟,講義氣,包你一個月的肯德基!」
事實是:允諾要請一個月肯德基的蘇朵朵自此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我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和小平頭每天花前月下去了,又或是一起繼續在魔獸世界裡廝殺。而萬嘉在成為外語系的系花之後很快和一個外教搞到了一起。
那天分手的時候我並不怎麼難受,只記得萬嘉咬牙切齒地對我說:「吳楓,我一點也不欠你,是你先辜負了我。你是怎麼想的你自己知道,而我,再也不想知道了。」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好像知道個所以然。
她說:烽火戲諸侯的故事,我早就倒背如流
大四,我保研,每天的生活就是打魔獸看起點。
網上一篇叫《烽火戲諸侯》的小說引起了我的注意。小說寫褒姒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她一直暗戀著諸侯中的甲乙丙丁之一,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傾訴衷腸就成了王妃,所以始終因為這段無疾而終的初戀鬱鬱寡歡,愁眉不展。某天,周幽王無意中點燃了烽火,她驚奇地在匆匆趕來的千軍萬馬之中看到了心儀的那個他,然後撲哧一笑。作者說,其實褒姒很寂寞。
我忍不住去查這個作者的名字,一朵大樹。我在後面留言問:你寫的是你自己的故事麼?
她回得很慢,說:我沒有那個好命,我連笑的機會都沒有。
2006年畢業的時候,蘇朵朵來學校看我。她的頭髮已經很長,燙捲了,眼波流轉。她叫了一箱啤酒,說:「今天我們不醉不休。」
她酒量不好,酒品更是不好,所以會舉著酒瓶子手舞足蹈地喊我的名字。
她說:「吳楓,你還記得上大學那年你送給我的那本《東周列國》嗎?」
「記得,不是被你搶走的嘛。」
「狗屁,就是你送我的!上面的故事我倒背如流。你知道嗎?褒姒其實就是一個笨蛋,她放了一把那麼大的火,無非就是想看心愛的人一眼而已,可是,她心愛的人居然沒有來。你說,他為什麼不來呢?」
我從來沒有見過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朵朵,她淚流滿面的樣子讓我不知所措。
「我就是一朵大樹,蘇朵朵就是一朵大樹!我要去上海了,和小平頭一起。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和小平頭不是那個樣子的。我放了那麼大的一場火,無非就是等你來滅而已,可你不但沒有來,還幫我把火給燒大了。吳楓,你為什麼不來呢?」
平生第一次,面對一個女生我心裡有了痛的感覺,我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夜的酒。
他們說,每個男生心中都會有這麼一個女孩,她不屬於愛情,也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可是在自己心裡總有她的位置。好吃的東西、好玩的東西總是忍不住留給她,叫上她;會看著她談戀愛,結婚,生小孩,看著她從自己的生命裡一點一點消失,從此成為別人的公主。可是,他還是願意在這樣時光裡,看著她變得溫柔,變得美好,變得幸福,儘管這之後,所有幸福,再也和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