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夫妻 我成了已婚的戀愛者
他來深圳打工十餘年,從地盤工人到如今擁有自己的小生意,其中甘苦頗多,不過,讓他最苦惱的不是在外漂泊的艱苦,而是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
朱衛最近很煩,煩得連小生意都不想做了。朱衛說,他名義上是有老婆的人,但在實際生活中,他與老婆多年沒有同處一室,連面都沒怎麼見過。「我實際上就是一個單身男人,但我這個單身男人找『女朋友』卻是違法的,這真是件奇怪的事。」
朱衛說,他與老婆擺喜酒已經15年了,兩個兒子分別14歲和12歲。目前,朱衛在深圳做點小生意,他的老婆不知在哪裡打工,兩個兒子則由爺爺奶奶撫養。
「我跟老婆沒有領過結婚證,我們沒有感情,我的兩個兒子跟我也沒有感情。父母強行『包辦』的婚姻害了我,害了我老婆,也害了我的兩個兒子。」朱衛如是說。
聽朱衛講他的故事,覺得他的故事很有代表性,也許許多漂在深圳的外來勞務工都要面對他目前正面對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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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不情願的婚姻
朱衛說,雖然與妻子擺酒已經15年,但他從未有與妻子補辦結婚證的念頭,在他眼裡,妻子就是孩子的媽。
朱衛自述:現在我在深圳過得還可以,一天也能掙個兩三百塊錢,想想10幾年前,我們一個月可能都花不上這些錢。
我的家在四川農村,家境貧寒,雖然我喜歡讀書,讀書成績也很好,但家裡沒錢幫我交學費,記得那時候每學年的學費只有80多元,但這點錢我們根本出不起。初三畢業後,我想繼續上高中,但父母都說拿不出錢來讓我讀書了,沒辦法,我只好輟學回家。
回家幹什麼?種田?學手藝……不,這都不是父母著急的,父母著急地替我訂下了一門親事。我是1989年初中畢業的,當時已經19歲了(因為家中獨子,上學比較晚),父母給我訂了個未婚妻,週末回家的時候,我要經過未婚妻的家,看到她,我心裡面就堵得慌。
我跟父母說我不想結婚,那時候我沒有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感情,但我不喜歡我的未婚妻。
按照父母的意願,我本來19歲就該把老婆娶回家的,但我堅決不從,所以,婚期被一推再推。期間,父親不斷地給我做思想工作,母親還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答應這門親事,她就不活了。
兩年中,我一直被這件事籠罩著,所有的親戚都出面勸說我,他們說,未婚妻已經等了我兩年,如果我不娶她,她以後也不好嫁了。
1991年,我與未婚妻小妹擺酒,當時我年僅21歲,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所以沒有辦結婚登記手續,小妹當時已經23歲了。
由於沒有感情基礎,從結婚當天開始我倆就吵架,我可以這麼講,只要我倆坐在一起,絕對不可能心平氣和地說20分鐘的話,我的生活整天都籠罩在爭吵中。
那時候,農村已經開始有人外出打工,我也想出去,離開讓人窒息的家,但父母卻說我是獨子,害怕我一人外出會遇到不測,所以,他們寧願養著我,也不讓我出外打工。1992年,我的大兒子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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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艱難打工路
朱衛說他喜歡讀書,但他屈從了父母的意願輟學,他不喜歡小妹,父母卻極力把她娶回了家,他的人生完全無法自己作主。
朱衛自述:輟學回家後,我心灰意冷,父親希望我出門學點手藝,我不感興趣,我實在不想像父母一樣,在農村生活一輩子。
我覺得啥都不如意,變得有些游手好閒,而且開始賭博,有時候賭到很晚才回去……我這麼做,小妹當然看不慣,兩個人就吵就打,父母看到我這樣,都覺得有點恨鐵不成鋼。
我這樣,我知道父母和小妹心裡很難受,但我心裡也很難受,我想出去,想尋找自己的天空,我不想被這幾個人拴在他們身邊,因此,我寧願沉淪。
跟你說我最消沉的時候是啥樣吧——白天睡懶覺,連飯也不願意吃,晚上就起床打牌,一打就是半夜。父親有一次恨恨地對我說:「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無用的人,現在這個家有你不多,無你不少。」
這話真讓人傷心。
新婚不久,父母就跟我們分家了,連糧食都分了,那一年,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為了買肥料,我們賣了老婆新婚時穿的衣服。
我真的想逃開那個家,可我當時連外出的車費都沒有。
1993年,我身上有了120元錢,我拿著這些錢,偷偷地跑出來到福建打工,當時我已經22歲,卻連火車的樣子都沒有見過。
之後我幾進幾出福建,做工非常苦,也沒賺到什麼錢,這期間惟一的收穫是第二個兒子的降生。直到1996年,我來到了深圳。
3
家似乎成了回憶
朱衛說,自從他外出打工,眼界寬了之後,他就更加不願意回家,不願意面對毫無感情的妻子了。但他覺得兒子很可憐,雖然有名義上的父親,但從來沒有得到過父親的照料。
朱衛自述:1996年剛來深圳的時候,我只是在地盤上做建築工,做了幾個月才賺了幾百塊錢,其後,我做過好多工作,挺苦的。
在1999年之前,我還回過幾次家,賺到的錢也寄回家裡。可是,每回回到家裡,聽到的就是小妹的惡言惡語,她甚至當著我的面對兩個兒子說:「不要叫這個人爸爸,他不是你們的爸爸。」兩個兒子看我的眼神,真的很冷漠埃
本來沒有感情基礎的家,在時空距離的考驗下,越發搖搖欲墜。我對小妹說,我倆是1991年擺喜酒的,按法律規定還是事實婚姻,現在雙方沒有感情了,不如趁早離婚。小妹回應我說,她就是想讓我一輩子不得好過,她堅決不離婚。
1999年後,我自己在心裡發了誓,再也不要回那個家。
2002年,父親打電話給我,求我回家,他說離婚的事他們考慮過了,會還我自由身的。接到這個電話,我心裡高興極了,第一時間就買票回了家。誰知這次他們居然是騙我,我一到家,他們就嚴肅地跟我談話,說不準我離婚,更不准我離家!
我被家裡人「看」住了,在家裡的3個月,我就像蹲監牢。你可能無法理解,一個走出大山八九年,又在深圳這樣的大都市生活了6年的人,根本在鄉下呆不下去了。
3個月後,我偷偷地跑了出來,我又一次下定決心,永遠不要回這個家。
4
已婚的戀愛者
朱衛說,在他的心中,婚姻已經死亡,但從未談過戀愛的他卻渴盼一份真正的、自己主導的戀愛。
朱衛自述:這次回到深圳,我開始做不銹鋼生意,做這一行比做苦力好多了。來深圳後,我沒有給小妹打過一個電話,小妹因為乳腺增生需要手術,家人向我要錢,我沒給。不是我捨不得這些錢,我只是希望她能絕望,還一個自由身給我。
2004年,小妹給我打電話,說她同意離婚了,聽她親自這麼講,我心裡真的很高興,我想這下我們兩個人都算解脫了。誰知我興沖沖地跑回家後,才知道這又是一個騙局!我一到家,家裡的親戚就輪番登門,勸說我看在兩個兒子的份上,不要離婚。
我真的要氣死了,在家裡被「看管」了一個月後,我又一次跑回了深圳。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啊,我剛來深圳,又被堂弟騙到廣西做傳銷,這一去,我幾年掙的血汗錢虧損殆荊
幾年間賺的錢全沒了,我並沒有感到後悔,因為我在廣西認識了一個叫阿妙的女孩,我喜歡上了她,這是我33年來頭一回喜歡上一個異性。可是,當阿妙知道我外出打工10多年卻沒什麼錢時,立馬就跟我分手了,我覺得好像被她玩弄了一樣。
在阿妙之後,我還愛上了一個女人,她叫張琴,離異帶著一個女兒。我對張琴很好,我跟她說,無論怎樣困難,我都會與小妹離婚,請她一定等我。
剛到深圳的時候,張琴並沒有工作,衣食住行全靠我承擔,我們倆同居了。這些事我沒有跟小妹提過,2004年我又一次從家裡「逃跑」之後,她也離開家到廣東打工了,但她在哪裡,幹什麼,我都沒能過問,也懶得過問。
我對張琴很好,把掙到的錢都給了她,她身體不好,我天天晚上給她按摩……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去年年底,張琴找好工作後,突然跟我提出分手。
我沒有問原因,我知道自己現在沒資格要求別的女人,我知趣地從張琴的生活中退出了。
現在,我一個人在深圳做點小生意,日子比過去好得多,可心靈空虛得很。在我的生活中,愛人、親人、兒子……這些美好的詞變得那麼遙遠,這些東西我都擁有,但我沒有給過他們愛,也沒有得到他們的愛。
我知道,現在這樣的局面,作為成年人的我有一定的責任。但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生活不幸福到如此地步,小妹為什麼不能退一步,也許離婚後,我們的生活會是另外一個樣子。要是有那麼一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