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幾個男人才懷念起前夫
我是上海一家中外合資中藥材公司的業務主管,經濟待遇優越。表面看似乎我像個事業有成的女人那樣志得意滿,然而煢煢孑立的我卻常常深夜醒來,淚水打濕了枕巾。寂靜的黑夜裡,我的心告訴我,我活得並不如意。無法入睡時點燃一隻煙,從前的一切會一幕幕如煙雲一樣在眼前浮過……
20年前,我還在北方冰城一個藥材公司做普通文職。躁動不安份的個性決定了我此生駛離平坦之途。我決定改行去搞銷售。這一改變注定了我與高大翔的相遇。
那年春天我認識了當時在縣藥材站的高大翔,當我第一眼見到這個人時就有一種被懾住的感覺。他身材魁偉,臉龐輪廓格外分明,外衣敞開著有點落拓不羈,一副東北錚錚男子漢的樣子。以後相處熟了,下到縣裡時總是由他帶我去各收購站,他教我一些藥材的生長規律,識別常識。
有一次我們坐下來歇息時,見他掏出了一本小說集讀起來,這讓我很是驚愕,我沒想到這個遠山偏水的地方,整日鑽深山的粗獷漢子內心還有這麼一片靈秀的潤土。
一個春天我又下到縣裡,我們踏著春雨後的濕潤草地上山打獵。那天我們收穫頗豐,野兔野雞高大翔扛了一肩。當我們玩得起興時,天象大變,瓢潑大雨下來。我們倆只好奔向高大翔平常打獵時歇腳的小木屋,兩人淋得渾身透濕。
高大翔燃起了篝火,小屋立刻暖了起來。他遞給我酒壺說:「喝點酒暖一暖,脫掉衣服我給你烤乾,把被子披上別感冒了。」他打著赤背,熟練地剝掉野味的毛放在火上燒烤,火光中他身上結實有力的肌肉泛著古銅色,我的心突突亂跳。我猛灌了一口烈酒,感到捂在被子裡的身體上下有一股熱流在湧動,使我熱血沸騰。一陣衝動我甩掉被子,霍得站了起來,他驚異地握著一節木柴站在那裡瞪著我,與我對峙著。空氣的凝固反而煽動了我的激情,我撲向他,緊緊抱住他,喃喃地說:「我喜歡你,抱住我……」我感到他有一陣無所適從,最終他抱起了我,把我輕輕地放在床上說:「我不能這樣,做男人不能趁人之危。」
我哭了起來:「你不喜歡我……唔……」他安撫我說:「不,不,你別哭了,你聽我說,我,我喜歡你,真的,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可那不現實……」
我破涕為笑輕聲說:「那你抱著我。」他隔著被子用有力大手緊緊擁著我,告訴了我他的故事。他說他因幾分之差高考落榜,家境貧寒,就此滅了大學夢。他還給我念了一首他寫的小詩,全部是用中藥材名字組合而成。
那天以後我們熱戀了。母親得知了我的愛情後既震驚又憤怒,她一直對我期望很高,所以她堅決反對我的選擇。母親的反對使我對這份愛篤定不移。不久我就在沒有母親祝福中嫁給了高大翔。
婚後我們依然分居兩地,但這使婚姻分外甜蜜。小別勝新婚,我們在歡快奔波兩地的互相探望中送走了歲月。女兒的呱呱墜地更為我們添了一條情感的紐帶。
情感的穩定帶動了我工作上的幹勁,幾年勤懇努力使我銷售業績斐然。我被提拔成了部門經理,公司還把我和丈夫分居兩地的調動問題也提到了日程。最終接到那一紙調令時,我與丈夫相擁而泣,那一夜我們抱在一起就像第一次在小木屋一樣,我們暢快地憧憬著未來。
丈夫調到總公司裡來正趕上試行科室承包制,一直敢為人先的我挑頭承包了,讓熟諳藥道的丈夫分攤藥材入口,我籠絡老客戶把持著出口,再重用精兵強將,一年下來公司的帳上利潤翻了番,我和丈夫的收入也日漸豐實起來。
千辛萬苦,歷經波折才相聚的一家人,日子越來越富裕,此刻我們的生活卻出現了不和諧音。比如生意中回扣和好處費這樣事是司空見慣的,可丈夫卻看不慣。我們過著分離生活時,他清高孤傲的性格在我眼裡有著獨特的魅力,如今那些魅力的光環似乎一點點失去了光澤,顯得他孤芳自賞,不活絡入世。一些諸如此類的小事使我們常常產生著摩擦。
經濟寬裕以後,素來簡衣簡行的我越來越注重生活質量,打扮也時髦起來,還樂此不疲地追逐一浪浪新興娛樂。我最癡迷的是跳舞,曲一起,隨之翩翩而舞時連心也跟著飄揚起來,我成了舞場常客。
高大翔不喜歡我過於流連舞常他這幾年固守著從前的生活習性,閒暇最大的享受就是看點書,生活中節儉不講究。有時不免覺得他有點刻板,呆在一起的話由越來越少。
一天,我跳到半夜才歸,正躡手躡腳想溜到床上,燈「啪」得亮了,丈夫憤憤地看著我說:「太不像話了,你心裡還有這個家嗎你看看你現在簡直像個不三不四的女人。」一句話說得我騰的火了:「什麼不三不四,我沒偷沒娼,不就跳跳舞,土老冒」我們你一言我一句吵了起來,兩個氣頭上的人失去了理智,火藥味極重的話句句傷對方至深處。最後我竟甩出一句:「你神氣什麼,不靠著我,你還呆在山溝裡呢」這句話深深刺傷了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他把自己的日用品收拾在一個大背包裡說:「你今天終於說出了心裡話,好,我走,回我的山溝去。」丈夫是個一言九鼎的血性漢子,我躍起來撲上去奪那隻大包,丈夫有力的大手輕輕一推我就倒在了床上。丈夫走了。
這之後的一個月裡丈夫音訊皆無,我焦急萬分,打電話給縣城的小姑子才確證了他回到了縣城。我想立刻去縣城勸回他,轉念一想,讓他清靜一陣,消消氣再去更好。女兒在母親家,每天下班回來面對空寂的屋子不免心慌不寧,為了排解寂寞,工餘我更多把時間泡在了舞常
那些天,一個喜歡穿緊身T恤,發膠把頭髮固定得一絲不亂的年輕男人,屢屢邀我作舞伴,有一次甚至整晚只和我一人起舞。他的舞跳得的確很捧,舞起來有一股風流倜儻勁。他叫屈強,我們約定天天來此,我請他教我一些高難度的舞步。
有一天晚上,我和他跳了一曲舞曲遒勁的拉丁舞,這是他精心傳授我的,我們跳得熱烈而奔放,曲終後竟爆出了掌聲。我渾身燥熱,他不失時機地邀我到吧檯喝一杯,我們邊呷著酒邊聊著。我放任著酒興,酒通暢了我緊繃的神經,我又乾掉一杯酒後,就因不支而趴在吧檯上。恍惚間聽屈強爬在我耳邊說:「你醉了,我送你回家。」進門後屈強幾乎是抱著把我放在床上,黑暗裡他不停地吻我,吻我臉、脖子、嘴唇……吻得我心裡像一團火燃燒,這火吞噬了我的理智,多日來暗壓的慾望終於像洪水一樣漫開,我們狂放在一起……
第二天醒來,望著還在熟睡的屈強,真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的所為。那種心緒極為複雜,有點怕,有點悔,隱隱竟還有點渴望。我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一樣無法回頭,我已失控了,我魂不守舍,就是想和他纏繞在一起,我們終日廝磨。
開始我還有所顧忌,然而被情慾撐漲的女人多半不清醒,最後我和他公開雙出雙入,緋聞在熟人間傳播開來,我和丈夫走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高大翔提出離婚,他說這個家的財物他丁點不想帶走,他只想帶走我們的女兒。我無路可退,也無顏爭辯,只好在離婚書上簽字,一個家分崩離析了。此刻的我彷彿有著分裂人格,理智的一面告誡我:你錯了,你要毀了一切。而心裡又有個欲魔卻在一步步領引我邁向黑底。我和屈強同居了。
一旦生活在一起卻發現我們竟然離得那麼遙遠。他好逸惡勞,花得比掙得還多,常常伸手向我要錢卻從不愧疚。更有甚者,他竟然在吸毒。我萬分震驚,那天真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般無助,我苦口婆心的規勸都一次次成了枉然,我終於狠下心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他毒癮發作時,面如死灰,渾身顫抖不已,求告無效的他失去理性,罵聲不絕:「你這個徐娘半老的婊子,你……以為我看上你……我是看上了你的錢……」
我悲慟欲絕,奪門而逃。那一夜我徘徊在江畔,悔恨、絕望,如若不是巧遇拉貨從江邊過的同單位司機老王,真想跳進江水了此一生。老王見我面如鐵灰很恐慌,趕緊驅車把我送回家。屈強已將全部貴重手飾席捲一空。我重重坐在那裡,老王為我熱了些湯飯,默默聽我訴說苦悶。我哭累了睡著,他才悄悄離去。
那夜後,屈強再也沒有出現,我與老王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那時感情處在極度脆弱的我真是渴望一個可靠男人的臂膀來支撐,我們閃電般結婚了。豈料卻是從泥潭踏進了沼澤。外表老實木訥的老王,性格中有些偏狹的東西,即使我和男同事的一般交往也讓他疑神疑鬼,我知道以前的行為讓我聲名狼藉。在婚姻上我已經輸不起了,我只有把對它的沮喪轉化成工作上的勤懇,然而退讓使他變本加厲。他開始偷聽我的電話,有時還跟蹤我,我忍無可忍向他厲聲抗議,他悶了半天悶出一句:「對你這樣的女人就得防著點。」
我聽出他的影射,他把從前的事抓在手裡像揪著一隻小辮子,我對這段婚姻已心如死灰。恰在此刻我有個出國多年的老朋友,與國外合作在上海籌建一個中藥材公司,需要一個能幹熟通此行的管理人,他向我發出了邀請,我毫不遲疑離開了這個情感枯竭的家,離開了北方這個傷心之地。
在上海,我的事業很成功,在這兒沒人再議論我的流言蜚語。然而當深夜輾轉無法入睡時,情感的失落時時襲擾著我,那個寄放著我所有愛情與激情的小木屋像火苗時常在心頭跳動。
我從未忘懷高大翔,時間越久思念越甚。打電話給家鄉的老同事時,我常問起他,聽說身無分文的他離開我之後一度生活艱辛,很快去了省城的藥材公司,據說幹得還不錯,身邊還有了一個女人,但他始終未與她結婚。
我的女兒也將高中畢業,她常常飛過來看我,給我帶來驚喜。女兒悄悄告訴我,說她的爸爸和那個女人過得很不幸福,女兒說,我覺得爸爸一直在念著你。
女兒積極為我們穿針引線,我鼓起勇氣撥通他手機,「喂……」聽到他熟悉的聲音,我淚如泉湧激動得說不出一個字了。終於他有一次出差上海,當他站在機場門口向我招手時,我發現他臉上多了一份滄桑,兩鬢添了一些華髮,然而那身影依然如我熟悉的高大挺拔。
那天夜色真好,他緊緊握著我的手說,無需語言,從深情的目光就能讀出雖然分離多年卻還互相惦念著,那夜我們繾綣情深。我喜極而泣,我說真想再跟你去那個小木屋呆一夜。
第二天他就踏上了歸途,他說想早點回去了斷那段無愛的緣。但翹首以待的我等來了令人失望的消息。
當高大翔與那女人提出分手時,她竟割腕自殺,現正在醫院搶救,高大翔在電話裡重重歎著氣。我知道我們此生可能無緣再相守,當我擁有時不懂得珍視,當我懂得珍視時,現實卻有了無法逾越的障礙,只能讓我們無奈。我已經知足了,畢竟我真正擁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