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賢惠妻子我有太多愧疚
傾訴人：阿標
採訪人：記者李嵐
幸運，我遇到了「梔子花女孩」
我與燕子相識在梔子花盛開的季節。那一年，我27歲，在部隊當兵多年，卻沒有女朋友。有一天，同村的六嬸打來電話，說要介紹一位特別賢惠的女孩給我認識。就這樣，我見到了燕子。
初次見面時，她穿了件白襯衫，頭髮簡單地紮成馬尾，樸素得像名學生。她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姑娘，但出於禮貌，我還是做了自我介紹，找話題與她邊走邊聊。她聲音細細的，說話時會側過臉看我，眼睛十分明亮。她並不健談，我們之間的對話大多是機械地一問一答。那次見面後，我並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更沒有與她繼續發展的想法。
幾天後，六嬸問起我對燕子的印象，我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六嬸聽後，沒有直接地駁斥我，只是講起燕子工作上的一件事。她說，在燕子剛參加工作不久，當收銀員時，收了一張50元的假幣，那時，燕子所在的分店剛開業，各項制度尚未健全，每天的貨物和現金也不記賬，況且當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店中，如果她把假幣藏起來，不會被任何人發覺。可燕子沒有這樣做，她找到店長，如實地反映了情況，還主動掏出50元賠給店裡。有人笑她太傻，她卻說，幹什麼事都要誠實，不能自欺欺人，這回就當是買了個教訓，也給大家提個醒。
六嬸的一席話，讓我想起燕子那雙明亮的眼睛，原來，那種晶瑩剔透的光彩，來自一顆水晶般純淨的心。
我決定和燕子相處下去試一試。第二天，我撥通她的電話，約她週末去植物園玩，她答應了。到了週末，臨出門時，我卻接到電話，要我立刻回到單位開會。因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手機，我趕緊給燕子家打電話，卻沒有人接聽。看離開會的時間只剩十分鐘，我只好先回到單位。擔心燕子等急，會一開完，我拔腿就朝約會的地點跑去。等氣喘吁吁地趕到約會地點，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一個多小時。
猛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竟然是燕子！她穿了件白色的連衣裙，站在不遠處，朝我微笑著。
我跑到她面前，人未站定就急忙開口解釋，看著我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的狼狽樣兒，燕子掩著嘴，「撲哧」一聲笑了。我問她，沒想過我會爽約嗎？她低下頭，紅著臉小聲說：「軍人才不會言而無信呢！」
見她不僅不責怪我，反倒這麼相信我，心頭一陣感動。六七月的艷陽把燕子的小臉曬得通紅，我輕輕地握住了燕子的手，她的臉更紅了，靜靜地任我拉著，羞澀的笑容讓我如癡如醉。
有一次，和燕子路過一家花店，我突然想到，還沒給燕子買過花呢，我拉著她推開了花店門。看著色彩繽紛的花朵，燕子笑得很開心，她見我有意要買，把我拉到一邊，悄聲說，這裡的花不新鮮，我知道有個地方賣的花又香又好看。我知道燕子是嫌貴，但看她堅持，只好走出花店。跟著燕子走到一個路口處，漸漸聞到一陣清香。燕子笑著說，就是這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個老婆婆，擔著一筐白色的梔子花，正在叫賣。燕子跑過去，花兩元錢挑了兩串戴在胳膊上，「梔子花做的手鏈，又好看又清香。」燕子把手舉得高高的，快樂得像個孩子。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她沒有玫瑰般艷麗的外表，可是，她依然那樣特別，如綻放在這個季節的梔子花，靜默地舒展白色花瓣，卻吐露宜人的芬芳，似甘泉般無聲地滋潤心田。我想，與燕子相識，我是幸運的。
甜蜜，她成了我的妻
聽六嬸講過我和燕子的事情後，父母便提出見一見她。我對她說了父母的想法，她仔細地詢問了我父母的口味、愛好之後，拉著我上了街。營養滋補品、水果、海鮮，還有父親喜歡喝的高度酒，燕子一口氣買了幾大包禮品，我在一邊勸都勸不祝說心裡話，她這麼做，讓我心裡很不安。原本應該先上她家拜見她父母的，自己啥禮物也沒給她家人買，倒讓她破費了近千元，咋好意思呢？
第二天，我把燕子帶回了家。一見到父母，她就甜甜地叫起了「大伯，大媽」，把爸媽樂得合不攏嘴。進屋後，她見母親正在做飯，二話不說，繫上圍裙，就鑽進了廚房，母親把她推出去，要她歇一會兒，她笑著說，「阿姨，兩個人幹活快。」午飯後，我和父親在院裡下棋，燕子陪著母親在屋裡嘮嗑，有說有笑，讓屋外的我和父親羨慕不已。
見燕子並不嫌棄我家窮，我高興極了。臨走時，見母親把一件羽絨服和一雙皮鞋塞到燕子手中，我渾身一震，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忙把母親拉到一邊，責怪她不該把這些衣物拿給燕子。母親眼圈紅了，說她實在是喜歡燕子，可手邊又拿不出別的像樣物品。
我猶豫再三，決定對她實話實說：「我娘給你的衣服和鞋，並不是特意給你買的。前年，別人給我介紹過一個女朋友，娘見我倆相處得不錯，就給她買好衣服準備定親。可沒過幾天，她卻突然托媒人來說，我家裡窮，面相老，要和我分手。就這樣，衣服和鞋就一直放在家裡了。」我看看燕子的臉色，她似乎很平靜，我問她知道真相後是不是很生氣，她搖了搖頭。
到了她家門口，我見燕子仍一言不發，知道兩人的事兒黃了。忍著眼淚，向她道別，求她原諒。
燕子瞅著我，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說：「傻瓜，衣服鞋子的號碼都那麼大，我早看出不是給我買的了。你媽把這些東西送給我，說明老人對我很滿意，承認了我這個『準兒媳』。你家裡經濟條件差，我知道，我不會計較這些的，瞧把你急的，以後對我好點不就行了。」
要不是親眼見到燕子說話的認真樣子，我都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居然沒有一點女孩子的驕橫和虛榮，如此寬容和善解人意。燕子見我心存疑慮，笑著說：「你媽如果以後問，你就說衣服和鞋我穿著很合適，千萬別告訴她我知道衣服和皮鞋的來歷。」隨後，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小聲說：「傻子，謝謝你能坦誠地向我『交代』，我果真沒有看錯人。」
我知道，這個姑娘，足以配得上世間最美好的感情。那一刻，我不止一遍地在心裡發誓，這一輩子，我都要真心待她。
和燕子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後，一個人時，我常常會笑出聲來，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幸運。
燕子說，她中意的是我的人品。從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得出我細緻周到，值得信賴。她說，我第一次去她家，她媽送我們下樓時，由於樓梯間光線暗，台階又高，她媽下樓有些困難。這時，一旁的我很自然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攙扶下來。沒想到，這一幕被她看到眼裡，記在心裡。她說，我對她媽媽都可以這麼好，以後，也會對她好的。
定親時，燕子沒有給我提任何附加條件，她沒有嫌棄我家窮，給不起彩禮；也沒有嫌棄我個子矮，其貌不揚。此後的一年，我回到了部隊，頻繁的鴻雁傳書，加深了我們之間的感情。燕子告訴我，她看中我，是看中了我軍人的修養，軍人的誠實和吃苦耐勞。她說，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一年後，我攜著燕子的手，走上了紅地毯，當親友向我們表示慶賀時，巨大的幸福感將我淹沒，看著那天美麗的燕子，我在心中深深地感謝一年前的與她相識，感謝一年中的與她相知，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期待。
幸福，與她相依相伴
婚假結束後，我回到部隊，燕子留在老家工作了。
我們分居兩地，懷孕初期的燕子，只能獨自承受強烈的妊娠反應。她吃不進去食物，一聞到刺激的氣味，就會嘔吐，人也瘦成了一把骨頭。可燕子咬著牙強撐著，白天上班時，她要負責櫃組的日常管理，晚上回到家中，她還要幫助母親料理家務。
燕子體質比較弱，再加上工作勞累，經常感冒發燒，由於孕中不能用藥，常常一病就是一個星期。生病時，燕子從不對我訴苦，有時打電話，我聽到她的聲音沙啞，向她詢問時，她總是笑著說「小感冒，沒事，就快好了」。
我知道，燕子不告訴我，是怕我擔心，影響我的工作。她瞭解我性格倔強，凡事要求盡善盡美，往往給自己帶來很大壓力。有時，給燕子打電話，我顧不得問候孕中的她，反而向她抱怨，流露出煩躁的心情。這時，燕子總會耐心地傾聽，然後善解人意地開導我，為我減壓。她知道我一直很努力，擔心我有太沉重的思想包袱，所以她從不給我提要求，在電話裡也不提家裡或者工作上的煩心事，在我面前，燕子是一個樂天派。
有一次，燕子的父親突然生病，住進了醫院。燕子拖著沉重的身子，天天單位、家中、醫院三頭跑。有時，累極了，她就趴在父親病床前小睡一會兒。就這樣堅持了半個月，燕子熬不住了，給父親送飯時，一頭栽在醫院的樓梯上。路過的人把她送進了急診室。待她甦醒後，見到淚眼婆娑的母親守在床邊，第一句話就是囑咐母親不要告訴我。家人見燕子實在辛苦，忍不住通知了我，我連夜從部隊趕回，見到燕子時，她面色憔悴，臉龐浮腫，我心疼得說不出話來。那晚，燕子靠在我懷中，哭出聲來，她說，有幾次，她實在想念我，想把憋在肚子裡的話對我講講，可電話都拿在手中了，她又放了回去，她說，在工作上，她無法幫助我，她能為我做的，就是盡力把家照顧好，讓我沒有顧慮地去工作。
1月19日，天剛濛濛亮，燕子突然腹中疼痛難忍，家人急忙把她送進了醫院。當天中午，兒子出生了。由於提前一個月來到人世，兒子比別的嬰兒都瘦弱，經常生玻燕子更加忙碌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我，無法照顧他們母子，只能時常打電話回家。在電話裡，燕子總是繪聲繪色地向我描述，兒子有多可愛。對於獨自照顧孩子的辛苦，燕子從來不提。
三個月產假結束後，燕子回到單位上班，晚上還要照顧兒子。我勸她說，把工作辭了吧，來回跑太辛苦，我的工資足夠一家3口人花銷了。燕子笑笑道，我掙的雖不多，但也夠我們娘倆在家開銷的，你的工資還是留著幫咱爸媽還賬吧。那時，父母在老家建了新房，欠下親友一些錢，燕子不僅讓我把工資本交給了母親，還經常隔三差五地給老人們寄些錢回去。
對於燕子，我有太多的愧疚。結婚兩年多，還沒有給她添置像樣的衣服，穿的還是結婚前她自己買的；沒有給她買過首飾，戴的還是500元的結婚戒指。不是我不想給妻子買，而是燕子捨不得買。她總說：「我有衣服，以前的衣服還能穿呢！平時幹活多，戴首飾不方便，再說單位也不准上班時間戴首飾啊！咱還是先把家裡的賬還了吧！」有時說得多了，燕子會笑著逗我，「等把賬還完了，我要多買幾套好衣服，到時候你可不要心疼哦！」
我知道她是在寬慰我，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而我能給她的，就是我的一顆真心，我曾經對燕子說，當我們白髮蒼蒼的時候，她可以很自豪地對她的女伴們說，「俺老公真心愛我一輩子，我很幸福」，愛燕子一生，讓她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記者手記：
幾天前，收到了阿標的來信，信中說：「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我不這樣認為。愛情是甜蜜的，而婚姻是這種甜蜜感的延續和歸宿。愛情更多的是體現責任和感恩，心有感恩之心，就會『有話好好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心存感恩之心，就會多一些換位思考，少一些怨恨爭吵；心有感恩之心，就會營造和諧關係。」阿標對妻子一直心存感恩，柔弱而又堅強的妻子，讓他感受到了生活的幸福，也讓我們懂得夫妻之間建立在愛情之上的幸福才是永遠不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