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躲避的丈夫還是追來了
傾訴人:夏菊,女,24歲,工人記錄人:記者 田然
撕裂的疼痛
走出工廠大門,我雙眼通紅。三天三夜連軸地加班讓我身心俱疲,瘦弱的身軀彷彿風中蘆葦,隨時會被折斷。葉建元從後面追上來,他塞給我一個塑料袋。我打開一看,裡面裝著酸奶、餅乾,還有一盒西洋參。葉建元心疼地看著我:「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你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我鼻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葉建元又問我這些天為什麼總不接他的電話。我強笑著說,這段時間太忙,回到家裡往往倒頭就睡了。葉建元不再說話,我們並肩朝車站走去。看著我上車,葉建元默默地向我揮手道別。車開出站台,我回頭望去,葉建元依然站在那裡……
我一時心裡特別難過,止不住的眼淚如決堤之水洶湧而來。車到下一站,我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狼狽下車。我拐進街邊公園,尋了一處沒人的角落,放聲大哭。只有淚水才能暫時緩解我心中的疼痛。夜幕降臨,心如死灰的我如泥塑一般坐在公園裡,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時,包裡的手機拚命尖叫起來,我的心臟一陣痙攣。我知道,肯定是李煒強催我回家。接通電話,李煒強的咆哮如炸雷般在耳邊響起。他粗話連篇地問我這麼晚還不回家,是不是想死?我沒有爭辯,我知道,爭辯只能引發更大的災難……
李煒強是我的丈夫,我們已經結婚7年。
說到李煒強,夏菊的臉部有細微的抽搐,一種說不清的情緒自她的嘴角擴散開來。
17歲時,年少無知的我被李煒強誘姦了。更可怕的是,我懷孕了。在我們那個閉塞的小山村,未婚先孕是天大的醜聞。為了顧全顏面,家人將我草草地嫁給了他。結婚時,因為我沒有到法定年齡,所以我們只擺了婚宴,並沒有領結婚證。
李煒強比我大12歲,在廣州打了幾年工,手裡有點小錢。就因為這樣,李煒強常常覺得自己了不起。婚後,李煒強吃喝嫖賭無所不來,微薄的積蓄很快被他揮霍一空。如果我稍有微詞,他便對我拳腳相加。女兒出生後,他對我更
是百般不滿,說我生了個賠錢貨。
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
隨著年齡的增加,我越來越不能忍受這樣的生活。三年前,我獨自一人跑了出來。在一個遠房親戚的幫助下,我在武漢一家服裝廠找了一份工作。除了那個親戚和父母,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在我離家出走之後,李煒強三番五次地去我父母家鬧。但是,不想讓女兒再吃苦的老人死活不肯說出我的地址。為了躲避李煒強的騷擾,年邁的父母背井離鄉,搬去了遠嫁外鄉的姐姐家。我母親流著淚跟我說,只要我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她就滿足了。
寒冬裡的暖陽
初進服裝廠,我的處境非常尷尬。雖然在老家學過幾年縫紉,但是因為文化水平低,師傅教的東西,我不是理解不了就是反應遲鈍。為此,我經常受到師傅的斥責。一次,師傅教我裁剪西服,他反覆講了三四遍後問我聽懂了沒有,由於害怕被說,我硬著頭皮不懂裝懂。晚上,要交貨了,我卻怎麼也做不出來。心急如焚的我差點哭起來。這時,一位男同事發現情況不對,主動過來幫我完成了作業。他就是葉建元。葉建元中等身材,生得濃眉大眼,性格溫和,平時的話不多。葉建元比我早進廠兩年,算是老員工。那次江湖救急之後,我拚命地感謝。葉建元只是笑笑,說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
服裝廠的工作非常繁重,特別是旺季,幾乎每天工作14個小時。我的身體一向不好,但為了掙錢,只能咬牙撐著。不到三個月,我就累趴了,發燒咳嗽,渾身無力。獨自一人在武漢,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更要命的是,我發瘋一般地思念女兒。只要一想到女兒有可能遭到李煒強的毒打,我就心如刀絞。那一刻,我真想回去算了,至少能和女兒在一起。因為從未出過遠門,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看醫生。
就這樣,我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兩天。葉建元知道我的情況後,把我送進了醫院。在醫院,他始終陪伴在我身邊,送飯端茶。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是一股濃濃的暖意卻充滿了我的心房。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男人的溫柔。從醫院回來,為了表達我的感謝,我特意去買了一條香煙送給他。誰知,葉建元死活不肯收。他說,大家都不容易,只要我以後能開朗一點,不要這麼憂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