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把自行車推入車庫的時候，一樓的李老太叫住我，舉著件羊毛裙問：「成先生，你看看這件裙子是不是你太太的。」我看了看，搖搖頭，夾著包上樓了。丟下了老太太自個嘀咕：「不是你家的，那就是四樓徐太太的了？反正是你們樓上掉下來的衣服。」
很隨便的一件小事，我也沒有掛在心裡。回家一頭扎進網裡飄遊，直到門「彭——」地一聲被重重推開，眼前站著拿著那件羊毛裙的妻子，我才明白怎麼回事——那件裙子正是
妻子的，我沒有認出來。說句大實話吧，對她的衣服從來沒有刻意留心過，自然沒有什麼印象。你可能不信，我自己有什麼衣服、該穿什麼衣服，自己有時都搞不清，這些事兒都是她一手操勞的。
「我記不清你有這裙子了，對不起。」從重重的推門聲裡我知道妻子生氣了，也自知理虧，就打了個招呼。可妻子走過來，按下了顯示器的按鈕：「咱們好好理論理論。」
不就是沒有認出自家人的衣服嗎，有什麼了不得的，值得這樣小題大作嗎？我正要上火，卻看到那張帶有慍色的臉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我。剛要出口的鋼化語言立即軟化變調：「怎麼了？」
妻子把那件衣服丟在我的腿上：「好好瞧瞧，別再認不出，讓人家笑話我。」我這才明白，她是為丟了面子而流淚。聽著抽泣聲，我一下子從網絡世界掉進了情感世界裡，一頁頁地查看起自己的「歷史記錄」：結婚後，我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一件衣服，也從來沒有好好注意她穿什麼衣服，更不必說欣賞過她身著麗裝的影子——我們的情感在不知不覺中降溫，不知她習慣了，還是心中藏著不如意，至少從今天的反應中是隱忍著的。女為悅己者容，丈夫就是「悅己者」呀！都說做女人的有虛榮心，家庭內的一切傷心事都可以忍，唯獨不能接受的是讓外人知道丈夫心中沒有她——她的位置、她的一切。人啊，面子有時候還就比裡子重要得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１我深深地體味到，今天不經意舉動傷害了妻子，我掏出手絹，連同愧意一起遞過去……妻子無聲地走了，丟下了愣著的我。面對關了顯示器的電腦，我忽然明白：做妻子的不就是一台電腦嗎？沒有丈夫欣賞的妻子不就是沒開顯示器的電腦，她們無論多麼秀外慧中也付諸無情的時光，唉……
「三·八」節晚上的「開心辭典」裡，有一道題就是五件衣服給丈夫選擇，哪一件是太太的，那位丈夫沒費思量地一指即准，坐在電視機前的我問自己：如果是你，你能指准嗎？我不能，但下次我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