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寄一張明信片。
用慣了手機、QQ、Email,好久沒有想起明信片了。真的準備寄,我倒是興奮起來。我相中了一張「快樂小豬」卡通明信片。我想,童真一點的東西,總是讓人會心而笑的,更何況那小豬妹實在是憨得可愛:「過年了,媽媽給我買新衣裳的時候,不要買太顯瘦的喲。」
在明信片上寫道:寄一張小小的卡片,盛一方南國的陽光,鋪滿遙遠的北疆,烘乾你潮濕的心房。
明信片寄出了,郵遞員告訴我,大概五天的郵程。
五天。在這五天裡,這小小的紙片將會有怎樣的旅程呢?
我想,郵電所的工作人員在分揀信件的時候,會不會對如此遙遠的地址而有一點好奇呢?如果看到了快樂小豬的可愛造型,會不會有整天忙碌之中難得的一瞬輕鬆呢?如果他不經意之間看到這幾句簡短的祝福語,是不是對這秋意蕭蕭中的陽光,也能體會到幾分暖意呢?是呀,較之早就大雪飄飛的北疆,這南國暖暖的陽光,給了人們多少美妙的心情呀。它掛在書房的窗簾上,它漾在果農的眉眼間,它穿透了水鄉漁民拉起的魚網,它摘落了片片葉兒鋪在散步的一對老兩口的腳底……
隨後,這小小的紙片應該是和許多北上的信件一起搭上了郵政列車。它躺在車廂的一角,像一個遠程的旅客,一上車就會作好閉目養神的準備,雖然這睡意就像河水輕舔沙灘一般。列車挾著風,攜上南國熱鬧的機器轟鳴,在丘陵中蜿蜒。金黃的稻穀,碧綠的茶林,血紅的楓葉,都想著把自己的顏色,染上這長龍寬厚的背脊。列車繼續呼嘯而前,它刺穿一個又一個隧道,騰過煙波浩渺的洞庭,躍上了雄偉的長江大橋。這一路,氤氳的水氣直撲過來,連車中的郵包都受了潮。它顧不及多看一眼高樓林立的城市,在卸下了一個又一個郵包後,又滾滾向前了,不久便一頭撲進了一馬平川。一畦一畦的玉米地裡,沒有了玉米棒子,但玉米稈還整齊地立著。勤勞的人們一定把玉米棒子碼成一座一座小山,等著滿意的收購價。
列車披了晨霧,染了晚霞,沐了細雨,裹了風塵,到達那令人神往的大草原。你用郵件發給我的照片中,大都以草原為背景,或席地而坐,或亭亭而立……你曼妙的身姿全然沒有這草原的粗獷氣息,倒像了一個水鄉的女子。你的笑容總是那樣燦爛,草兒的色澤也在你的笑靨下,顯得生動了起來。這張明信片會不會瞭解到這些,而有「近鄉情更怯」的體驗呢?
當然,列車在這時節駛入的應該是一片冰雪的天地,它像一把巨剪把一匹白綢剪成兩段,化成天鵝的雙翼向後一掠而去。這對南國的人們絕對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但人們往往因陌生而產生好奇之心,就像住在名山腳下的子民,對另一個風光遠不及的山頭常生嚮往之心,而對眼前種種意興闌珊。眼下這層層鋪就的積雪不知會引發明信片先生多少新鮮多少驚奇呢?看,遠處的雪隨山賦形,有的如白馬奮蹄,有的如銀蛇騰舞,也有的如笨笨的北極熊被絆住了腳而作侷促之態……
看慣了江南,一樹桃花,一泓清泉,就以為是一處景致。到這裡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景致,不是一個丹青妙手用一張畫紙就可以繪就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是因為無法言之。
這一張明信片注定是要送到你單位收發室的,收發室那個一貫熱情的老頭應該會對一個和你同一辦公室的同事吆喝道:「嘿,小張啦,要柳楓那丫頭來取信。」或許剛好你從收發室經過,就聽到一聲喊:「柳楓,有你的信。」
心情黯淡的你在聽到有信的那一刻,眉宇一舒,臉兒一燦,興奮地小跑起來,還自問自地猜想:「會是誰呢?難道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想到我,但我相信,你每想起一個名字,都會從心裡湧起一股暖意,一泓溫情。如果你真的猜想到我,甚至是第一個名字,在你,說明你心裡從未落下過我;在我,那是一種怎樣的榮幸呀。
捧起這一張再簡單不過的明信片,你肯定會被小憨豬逗得發笑。你最喜歡畫豬,幾個圈圈下來,小豬哥的形象就憨態畢現了。可恨的是,你還常常在豬的肥肚上寫上我的名字,然後到處傳閱。
年歲漸長,我們不復有學生時代的輕狂。縱情地開懷一笑、一樂,真的是難得了,但在你的面前,我絕對收起所有成年人的做派。在我面前,你亦應如此。你我雲程阻隔,關山難越,你是不是以此當作見到我呢?反正這一張明信片到你手上的時刻,就算是我握到你的手了。
你會在入夜時分,再一次打開它來看,並把你我之間的記憶一一重溫。花兒入了夜,它的花瓣往往格外地有了精神,是寂寞的夜使它最充分地舒展自己的肢體和靈魂。寂寞的夜裡,你也會讓自己的心伸一個愜意的懶腰,把在生活中蜷縮起來的,壓抑著的一切一一舒展。在紛擾面前,所有的有殼動物都會慌張地把自己封閉起來,而在友情面前,所有塵囂紛擾都將寂然,我的這一份友情,能否讓你擁有一個寧靜甜蜜的心靈世界呢?這一張明信片,能否讓你感受到南國暖暖陽光的味道,驅散所有的寒意、所有的陰霾呢?
你也準備也給我寄一張明信片,是吧?我在等待它給我帶來你的情誼,你的氣息。因為我知道,每一張明信片都是寄信人用濃濃的情浸潤筆尖,寫下了綿綿的意,然後把一顆心貼作郵票,也一同寄了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