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事了
夜半醒來,對鏡自照,竟感覺曾引為自豪的烏髮,又添了幾根銀絲。走下床,坐在不知為誰準備的梳妝台前,一根又一根地拔下白髮,又一根根地夾在一本早已塵封的日記裡,一、二、三……我不敢再夾下去,便只好重新打開抽 屜,把這本寫滿憂傷和快樂但已成為夢中追憶的日記鎖進誰也打不開的箱子……熄了燈,夜好黑,冰冷的床,溫暖不了一顆冰硬的心。我孤零零地倦縮著身子,頓感這熱鬧的世界忽然變得靜謐而荒涼。往日的笙歌哪去了?此時此刻,我多麼渴望夜半歌聲和男歡女笑能破窗而入。然而,除了我不勻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偌大的房間,什麼聲息也沒有!就連曾惹我大發雷霆的小黑貓,也不知逃到哪裡。
擰亮燈,披起衣裳,我要幹什麼?這漫漫長夜,誰能幫我掀開黑幕,讓太陽走進我冰冷的心房!
起風了。風拍打著窗欞,似在向我哭泣。
你在為我哭泣嗎?我問風,然而,我知道,沒有誰會回答我。
風仍時悄悄地拍打著窗欞!
不知不覺,便又坐在梳妝台前,從一個誰也不知道開啟的小孔裡,取下佈滿銹痕的鑰匙,打開那把曾想打而不敢打開的黑鎖。我用顫抖的雙手從箱子底下取出那本發霉的日記,呆呆地端詳了一會,便緊緊地摟在胸前,我怔怔地,就像摟著一朵永開不敗的鮮花、一個永不死亡的靈魂。
早不流淚的眼,為什麼如山澗泉水,滴滴飛濺?誰在說!是風、是夜、是你嗎?我無法抗拒又一次打開緊摟在胸前的「尤物」,終於又一次把眼睛盯在那永不死亡的字裡行間!
日記的扉頁,留著歪歪斜斜的幾個字,那是我的傑作
如果你相信我,請走進這潔白的世界,讓你生命的軌跡,打印成圖畫,複印著美麗的風景,你老了,翻開她,你會笑著說,我怎麼這麼醜……
我記得,和你相識,是一個星期天,你的母親帶著你走進我的寢室,說要我好好照顧你。從而,在遠離故土的異地他鄉,在浩浩蕩蕩的湘江河畔,兩個剛剛走出黃土地、剛剛學會在城市邊緣散步的農家孩子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握在了一起。
「我叫你哥,你叫我妹,我們今後兄妹相稱1你蹦蹦跳跳,就像故鄉山間綻放的山茶花,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清雅和潔淨。
「行1我聳聳肩,裝著哥哥的樣子。
你緊握我的手,笑得天真;我緊握你的手,笑得憨厚。從此,你用心在我送給的日記裡開始記載「苦難的歷程」。
今天,我好高興,想不到寂寞的我,能夠在遠離故土的湘江之濱,得到一個家鄉的哥哥。他雖不偉岸,但他幽默,有位哲人說過,會幽默的人一定是智者。我瞧著扉頁上他寫的話,真想咬他一口:我的哥哥呀,你不要太聰明了礙…
功課之餘,林蔭道上,我們挽著手,像一對初戀的情侶,學友們用驚羨的眼光看著你,用嘲弄的眼光對著我:白白浪費了一朵鮮花!我卻挺著並不寬闊的胸,把你拉進懷裡。
「注意影響1你慍怒。
「你是我的妹妹呀!又不是親熱誰?」我笑。
「你狡辯,誰知道我們是兄妹?好啦,以後老實點1你指著我的鼻子,也笑了。
好凶啊,原來你是個狐狸精!我在心裡罵你,你肯定不知道。
「摘下這朵花來,拿了去吧,不要遲延,我怕它會萎謝了,掉在塵土裡。」有一天,當你離開我,你的身影消逝在我的眼簾時,泰戈爾的這句詩,忽然跳到了我記憶的屏幕上。
我滿臉通紅,趕緊用手敲打著頭,生怕被誰看到,做賊樣地遛到了沒人的地方。
你知道嗎?因為你,我躁動的年華,第一次泛起了愛的浪花……
又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又是一個叫我醉心的日子。他真是一個好哥哥呀:又「傻」又可愛!
哥,這樣子行嗎
OK。不愧是個靚女!
油腔滑調!
花樣一個又一個地玩完了。忽然有一天,夕陽的餘輝映著你的倩影,激起我拿起畫筆想畫你的慾望。
「可以給你畫一幅素描嗎?絕對藝術。」我很認真,眼裡充滿了渴望。
「真的,你還有這一手,怎麼沒聽你說?」你疑惑但相信的眼光佔得多一些。
「不相信?」我明知道你相信了。「那下周星期天見功夫,好好準備,不要用東西把臉蛋弄壞了,成了醜婆,我可不管。」
「貧嘴1你把手伸向我的耳朵。
在不長不短的一周裡,我忙著翻書找參考資料準備畫夾,還跑到藝術系找一個畫肖像權威的老師請教,在中學時曾被同學稱為「畫家」,權威老師說我像塊畫畫的料,問我為什麼沒讀藝術系,我嘿嘿笑著。
那是一個很好的星期天,天上沒有一點雲彩,和煦的太陽光照在你的臉上,周圍的景色頓時失去了風采。支起畫板,你素而不粗、雅而不俗的臉,凝固在我的眼眶,我急匆匆地把你從我的眼眶裡複印在潔白的畫紙上。
「畫好了1我不敢再看下去,我怕我的理智戰勝不了你美麗的誘惑。丟下畫筆,我掉轉了頭。
「哥,你把我畫得這樣美,我不相信1你的話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此時此刻,你週身洋溢著幸福的喜悅。雖然我背對著你,但我的感覺告訴了我你的一切。「好,今天我請客1你拉著我的手,滿臉掛滿紅暈。
「獎賞我嗎?還是我請吧,因為我只充當了複印機的角色。」我笑著對你說:「你本來就很美1
「壞,哥哥太壞了。」你把畫收起把畫夾背在肩上,你的臉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嬌美艷潤。
你跳著笑著,像一個孩子。走在你的身後,嗅著你胴體散發出的淡淡肉香,我週身的血液像要從血管裡爆裂而出,我緊緊閉上了看你的眼睛,腳步不知往哪裡走……
時間悄悄地,有如湘江的流水,飛奔而去。記得剛入校時,天高雲淡,你身上充滿著泥土的芳香。轉眼間,卻是滿眼的春光,到處飛花飄絮。和你走在一起,我感覺你不再僅僅是一朵花,你週身寫滿了雅致。經過半年的雨染風熏,你的身姿漸漸融入了城市的人流之中。
那個美麗得叫人難忘的星期天,踏著你走過的痕跡,我幾乎不能抑住自己的感情,於是,每到星期天,我便躲著你,我害怕你知道,我已墜入了愛你的河流!真的,我不想傷害自己,也不想傷害你!
你怎麼啦?他為什麼總躲著我?是因為我長得太醜丟了他的臉,還是妹妹有什麼做不好而得罪他……
……他真的病了嗎?下午,撐著雨傘,走進他的教室,他不在。走進他的寢室,他還不在。他的同學說他病了,他病得很重嗎?可是,我終於知道,他在騙我!
我怎敢騙你!
那一天,天色已晚,你仍坐在我的床上,焦急地等著我的歸來。當我邁進寢室的一霎那,想退出已來不及。你走過來,你匆匆拉著我的手,你的眼神,流露出只有母親才有關心和慈愛。
「你感覺好些了嗎?」你把我扶到床上,彷彿我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者,你柔潔的手緊貼在我的前額。
晚自習的鈴聲已經敲響。雨停了,你仍然沒有離去的意思。我多麼希望你永遠不要離去啊!我知道,你想問的問題一定很多,可是,你終究什麼都沒有問。你為什麼不問呢?
送你走出校門時,漆黑的天上閃著幾點星光。早春的寒風吹著你滿頭的秀髮飄飄揚揚,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相思。拖著憂鬱的腳步,我無力隨著你沉重的腳步繼續前行。
「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在躲著我1你突然轉過頭,你的眼珠像深冬的兩顆寒星,洞穿黑暗,刺向我的心房。
(來自:搖搖屋)
看著你委屈的淚痕,我無言以對。其實,我又能對你說什麼呢?
你走了,晶瑩的淚珠像繼了線的珍珠,重重疊疊滴落在你我消失的腳底下。
天上的幾點星光隱去了,無情寒風仍在啼唱。
我呆立在這漆黑的夜裡,思想卻是一片白色的茫然。
我在騙你嗎?
我緊握拳頭,仰望蒼穹,跪在誰也看不清的黑夜裡……
昨天晚上,他終於在我即將畢業的時候,來到我的身旁。他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難道,他對我的折磨還不夠嗎?
提起筆,我該對他說什麼?翻開日記本,我給他寫下了《贈別-----致GJL》:
最好在女貞樹旁站一會兒
聽晚鐘紆徐於仲夏之末
你一揮手一千多個日子
鴿子般驚起
飛過這些平凡的建築
記憶此時很紛亂
像醉酒的貴妃
蓮步搖來
我想不出最好的獻辭
假如紀念冊是紀錄友情的《春秋》
我能說留言是你不朽的思念麼
我只是深情地望你
你的背景總是一棵樹本文來自愛情短信
你的足音總是一種神韻
我像戀人一樣聆聽著
我像妻子一樣祈禱著
抑或風和雪的時間
滿滿地擠在人生裡
我會讓頭髮繃直如箭
射向風和雪
而我,迎面而去
為了一次揮手間離別
和刻在此間的記憶……
寫著寫著,我淚水漣漣,我深怕這次離別,真會成為永久的記憶。天啊,他為什麼這樣狠心!
那一晚,你走了,這美麗的怨恨,使我們雖相隔咫尺,但卻再沒見面。好多個睛日月夜,我呆呆地駐足在你窗台的草坪,讀著你走進寢室的背影;曾上百次,我艱難地爬上你六樓的寢室,剛抬手敲門,勇氣卻被你珍珠般奔瀉的眼淚擊退。
春花又一次謝了殷紅。田野又一次掛滿了金黃的稻穀。三年的時光終於在愛的彷徨和恨的痛苦中度過。我不想我們就這樣各奔東西,我要告訴你:我愛你!
如果沒有靈犀,你又為何似在等我?拿著自製的《紀念冊》,我心似揣著小貓,惶恐不安地走進你的住室。你端坐床頭,寂靜的空間只有你一個,你的剪影在燈光的照射下,映在白色的牆壁,像一幅雕塑。
「你好1你沒有回頭,聲音還是那麼的柔,但卻透著無限的怨幽。本文來自愛情詩
「小姐,兩年不見,更顯風姿。我可以坐下嗎?」我想耍貧嘴,想學瀟灑,但內心的怯懦終於因底氣不足而不能掩蓋。
「你來幹什麼?」你還是沒有回頭,好像背後站著的是一個和你沒有一絲關係的過客。
「能給我寫幾句話,好嗎?」我輕輕移動著腳步,慢慢地走到你的面前,你慌亂拾起一本舊的雜誌,遮住早已淚流滿面的臉。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你緊擁著被子,把頭深深地埋在胸裡,聲音哽咽,長歌當哭!我不知道是如何離開你的。當我走進曾千百次想看你一眼面走過的草坪時,我陡然升起一股要擁抱你的勇氣。是啊,我為什麼不把你摟在懷裡,溫柔地拭乾你的淚痕,或許,今生今世,你我注定要痛苦一輩子!
晚睡的鐘鳴從空中飛來,我聽著聽著卻像是你幽幽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