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來了幸福卻陷入埋伏
「不能和美女共飲是一種遺憾,但是若能得美女賞臉一起聊天,也不失為一種享受。」他揚揚手中的酒杯,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我故意含笑問他:「這屋的女主人是誰?」他不自然地笑笑說:「這都是為了將來的女主人你準備的。」
-采寫:記者馬冀通訊員唐昱 -講述:湘玫(化名) -性別:女
-年齡:25歲 -學歷:高中 -職業:職員
-時間:8月15日下午 -地點:漢口某寫字樓
昨天的一場大雨,將街道、樹木沖洗得分外乾淨,迎面吹來的風中已隱隱有了秋天的涼意。空氣裡依舊未散的陰霾,讓這個下午平添了幾許不安和沉悶。我特意和湘玫(化名)約在中山公園門口,希望開闊的場景,可以讓我們的相對不那麼逼仄,也讓講述時的氣氛不壓抑。可是,湘玫的淚還是早過隱忍的雨先落了下來。我只好改換地點,最終去了她的辦公室。
酒吧
為了忘卻第一次失敗婚姻給我造成的傷害,我戀上了那間酒吧。那裡舒緩的音樂剛好可以蓋過人群的喧嘩,而往來穿梭的人群又剛好可以蓋過我。在人群的遮擋下,我的心事就在燈光的迴旋裡起起落落,而不會令臉上的表情引來不相干的關注;我的淚則可以跟著酒精肆意流淌,讓心裡的痛就此麻醉。那真是一個好地方,讓我忘了自我,輕易地將自己流放。
湘玫的臉上浮起一個似是而非的笑靨,她搖搖頭:「我知道這不是個好辦法,可是,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到其它讓我可以從那次婚姻失敗的打擊中逃逸出來的辦法。」
我的前夫小渭(化名)很有錢,家裡光房產就有幾處。我家和他家曾經做過鄰居,他母親是看著我長大的,早早就相中我做他的兒媳婦。我成年之後,小渭的母親好幾次來我家提結婚的事。我的父母和親戚們也都極力贊同這門親事,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嫁個有錢人當然是好事。
但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意志,小渭顯然不是我喜歡的那種男性,但是,家裡人不斷向我施壓,為了逃避這門強加的婚姻,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一個人在深圳工作的日子雖然過得艱苦,卻也因此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可是好景不長,我接到奶奶病危的消息,來不及打點行裝,就趕回了武漢。誰知這是家人精心編織的一場騙局,他們騙我回來結婚。父母的煞費苦心就這樣成就了我的包辦婚姻,我搬進了小渭家為我們結婚準備的複式樓,父母以為他們的女兒從此將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去年9月,我和小渭去領了結婚證,小渭家則上下準備,要在11月大宴賓客。就在這個節骨眼,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要見小渭,而小渭則躲在樓上不敢下來。結果你也能想得到,11月的時候,我們取消了定好的宴席,並且辦理了離婚手續。我的第一次婚姻只有2個月。
「我受了很重的傷害,為了排遣和忘卻,我選擇了酒吧,沒想到命運竟安排我在這裡遇到他,……」湘玫停了下來,她要我等她一下。幾分鐘後,湘玫回來了,手上端著兩隻紙杯,她在我面前放下其中一隻的時候,我不經意地看到了她眼角未及揩落的淚痕。
情人
那晚,也是這樣的雨後,空氣也是有一點點悶。我獨自坐在角落裡,就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端著酒杯湊過來說:「一起喝一杯吧!」我沒看他,說:「抱歉,我不會喝酒。」在我委婉地表示了拒絕的態度後,他還是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我抬眼看了他一下,他微微挑挑眉,隨即展開一個自信的笑容說:「不能和美女共飲是一種遺憾,但是若能得美女賞臉一起聊天,也不失為一種享受。」他揚揚手中的酒杯,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湘玫望著我,眼神中有一抹寥落:「當時我的第一感覺告訴我這是個危險人物,可是,我竟沒有堅持,因為,他有種特別的魅力,讓你對他深信不疑。也許是剛剛遭受打擊和欺騙的我,太想找一種東西,來支撐對生活的信念,也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把我看得清清楚楚,而我卻看不清他。」
他告訴我,他叫康成(化名),今年42歲,自己經營著一間公司,白天工作壓力大,就選擇晚上出來釋放。燈紅酒綠聲色犬馬的地方他不喜歡,他只對這間酒吧情有獨鍾,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恰到好處。他喜歡來這裡很有些時候了,我第一次出現時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從未看到我和別人一起來,也從沒讓一個人坐到我身旁,他說他喜歡挑戰不可能的東西。
我此時才明白,原來中了他的圈套,其實他根本就無意於我是否接受與他共飲,他真正的目的是能夠坐在我身旁,因為他知道我在斷然拒絕了他的第一個要求之後,就再不好意思拒絕他退而求其次的微小要求了。我開始仔細打量起身旁這個中年男子,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目光犀利,彷彿一眼就看得穿人。後來他的作為證明了我起初的猜想。
我們那時在酒吧經常一起玩一種叫「猜人」的遊戲,就是在酒吧裡指定一個陌生人,然後猜他的身份或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每次都是他對。
「起初,我對他有所抗拒,可是很快,我就繳械了。他有種特別的洞察力,可以輕易瞭解我心底的想法,即便當時我不承認,回頭想想,卻往往被他料中,這讓我有種莫明的感動。」湘玫的眼中淚光點點。
那感覺很奇妙,人一下子變得輕鬆無比,心也清透了,不必費力分析,也無須掩藏,因為一切都在他的了望之中,你做你自己就好了。我愛上了他,像迷途的小鹿找到了苦苦尋覓的家園。
匿名電話
女人一旦愛上了誰,就變得愚蠢,不再去考慮事情壞的一面。
當初康成告訴我,他是離過婚的,有個女兒,跟了媽媽。那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像一個離婚的男人,因為他雖然回家很晚,但絕不在外面過夜。可是愛上他的我,自己對自己解釋--康成這樣做正好說明他是個有節制的成熟男人。而康成為了打消我的疑慮,帶我去見他的親朋好友,向他們介紹說:「這是我的新女朋友。」
今年年初,我找了份新工作,工作地點在武漢最繁華的地帶。本來這是好事,但我很快發現康成的變化。他不再和我天天見面,也再不開車去我的單位接我。約會就要我打的去,或是將車停在離我上班的寫字樓很遠的地方等我。我問他原因,他只說那裡是繁華商區,容易塞車,而且熟人太多,他不願意和熟人打招呼。我接受了他的解釋,但心底卻有了隱隱的不踏實。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有一天,我們相約吃中飯,途中康成突然想起有份重要文件下午要處理。他說先送我去餐廳,等他回家拿了文件再回來和我一起吃中飯。我很早就想看看他的家,於是要求和他一起回。他說沒什麼好看的,並且很久沒收拾,怕我見笑。我說,我們都什麼關係了,我可以幫你收拾呀。他說今天趕時間,以後再說。他的推委越發讓我執拗著要去。
那是一處簡約而別緻的四居室,我夢想中的家。可是,我還是看出了這裡的不尋常:壁櫃裡有女人的拖鞋,衛生間也有女士用品。我故意含笑問他:「這屋的女主人是誰?」康成不自然地笑笑說:「這都是為了將來的女主人你準備的。」
湘玫的聲音不再平靜:「我說:『我不是三歲孩子,這都是用過的東西。』他不再掩飾,坦白說這是他老婆的。」
我問康成為什麼要騙我,還處心積慮聯合朋友合夥來騙。康成說,他夫妻感情早破裂了,只是女兒小,他不忍心離婚。康成要我給他兩年時間,等女兒上了初中,他就離。他一再懇求我體諒他的苦衷,他說,要是一開始就告訴我,他絕沒有機會,他騙我是因為愛我。
我天真地相信了,真的準備守著這個「兩年後」的承諾。可是,我的夢並沒有因為我的沉迷就能夠長久,一通匿名電話徹底結束了我對未來的幻想。
上周,我突然接到康成的電話,他氣急敗壞地對我破口大罵,質問我為什麼要給他妻子打匿名電話,現在她要離婚,正在收集證據,如果成功,對他很不利。
「我告訴他我沒有,但他並不相信,他說,不管我做什麼,他都不會離婚的,他要對女兒負責,我就問他,那誰對我負責?」湘玫渾身都顫抖了。
「那個電話真的不是我打的。」湘玫現在還感到十分委屈,但是她隨即又淡然地笑笑:「誰打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清他的真面目。偷來的幸福,是不能長久的。」
[記者手記]十面埋伏
什麼是十面埋伏?這個詞現在有了豐富的解釋。它是一個歷史典故,它是一首歌曲的名字,它還是張藝謀的一部電影。
電影上映前,有關人員紛紛出來表態。導演張藝謀說這不是武俠那麼簡單,其中對人性有嚴肅深刻的追問;編劇李馮則告訴大家,十面埋伏意味著機關和暗算,意味著在劫難逃;製片人張偉成則一言以蔽之:「這將是一部催人淚下的電影。」可惜,我在電影院看《十面埋伏》的時候,忍俊不禁,周圍也笑聲不斷,離落淚的狀態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按理說電影中有死亡,有離別,有情殤,演員表演也努力,即使不讓我們淚如泉湧,至少也該全場靜穆。使我們無法投入到電影中去的,不是別的,正是片中太多情節經不起推敲。
生活是另一種電影,我們都是其中的演員,所以其中的情節更需要我們細加琢磨。和《十面埋伏》的編劇李馮相比,康成之流說故事的技巧未必高明到哪裡,湘玫只要拿出一點看《十面埋伏》的勁頭來,就會發現破綻百出。事實上,她也的確早早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所欠缺的只是進一步的推敲。而欠缺這一點的,又何止她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