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男人口述：紅顏知己身上充滿女人味
【前話】
最近故事裡的主角中年人居多，在中年人的感情世界裡，往往會摻雜很多愛情以外的內容，比如婚姻、老人、孩子以及經濟利益、家庭責任等，所以，他們的故事總是包含著更多的層面，也更耐人尋味。
郭巖是帶著問題來的，他經過深思熟慮，做出了回歸家庭的選擇，理智告訴他，這樣的選擇是最正確的，可感情卻又讓他對另一個女人難以割捨。
對於郭巖這一代人，年輕時的命運總有許多身不由己，在總結自己的婚姻時，他說那是個「歷史的錯誤」。
我這個人，在過去的半輩子裡都挺順的，沒遇上什麼大的坎坷，要說不如意，就是婚姻讓我不太滿意。我是天津市裡人，16歲參加工作，進了一家外地的工廠，一幹就是16年，等我回來時，已經是個三十多歲拖家帶口的男人了。
我的愛人是我在當地認識的，一個文化程度不高但很樸實的女人。本來，我沒打算在外地成家，家裡人也反對我娶個當地的姑娘做媳婦，他們都盼著有一天我能回城。可我那會兒已經在外地呆了十年了，回城還是沒有太大希望，已經26歲的我，再不成家恐怕就找不到媳婦了。這時，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姑娘，我一看，人還行，就和她處了對象。
相處一段時間後，我就發覺我們不太合適，她是個特別小心眼兒的人，脾氣還特別倔，自己想好的事情就聽不進別人的勸，不順心了就跟我吵架。雖然我是個很隨和的人，與世無爭，不願計較太多，可她的性格還是讓我感到很壓抑。我提過好幾次分手，每次她都哭著拽住我的衣服不撒手，我這人心軟，看不得女人的眼淚，她一哭我就不忍心了，所以一直沒分開。
後來我們結婚了，有了孩子之後，夫妻之間倒也和睦了不少，確實過了幾年舒心日子。1986年，我終於調回了天津，把妻子和兒子也都帶了回來，我愛人還找到了工作。沒多久，單位給我分了房子，雖然不大，但一家三口在城市裡有了自己的家，那感覺，就像是一片葉子在半空中飛了很久，最後終於落在了地上，特踏實、特滿足。
我覺得生活很順心，唯一不順心的就是愛人脾氣不好。其實她是個特別會過日子的人，那時我倆工資都不高，可她能把家裡的一切都料理得非常好，一家人從沒覺得缺吃少穿，這一點我非常佩服她。她就是脾氣太差，因為一點兒小事就能和我鬧上半天，心眼兒還特別小，我最反感的，就是她總翻我的口袋，天天翻，看我的錢包，查我的BP機，還偷著把裡面的電話號碼記下來，背著我挨個給人家打電話，問人家是誰，弄得我很難堪。開始的時候，我還給她提意見，不讓她這麼做，讓她給我留點面子。可不提還好，提了，準是一通吵，吵來吵去，不但於事無補，還把心給吵涼了。後來，我就什麼也不說了，只要不吵不鬧，日子能過，就隨她去吧。
如果僅僅是兩口子之間鬧，倒也沒什麼，讓我最受不了的是，她和我家裡人的關係也不好。就因為當初我娶她時，我家裡人反對過，所以回天津以後，她對我家裡人一直心存芥蒂。我勸過她好多次，可她的倔脾氣說什麼也不轉彎，除了逢年過節和我回去看父母外，平時就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很少和大家來往。為了緩和她和我母親的關係，我做過不少努力，但都沒有用，她從不體諒我的苦心，反倒和我越吵越凶，讓我在中間受夾板氣，有苦無處訴。
二十多年了，我們就在打打鬧鬧中度過，很多次我都想過離婚，可一想到孩子，就不忍心了。我一千遍、一萬遍地安慰自己——能過就過吧，好歹，她是個會過日子的規矩人。
如果沒有桂春的出現，50歲的郭巖一定還會像從前一樣，顧全大局、委曲求全地過著日子。但桂春出現了，他的人生軌跡就再也無法直線前進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桂春。她是個做生意的女人，比我小5歲，個子不高，很白淨，大眼睛、雙眼皮，特別會說話——說的那些話，句句都能鑽進我的心窩裡。我覺得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有什麼煩惱事都喜歡跟她說，她總能耐心地聽我說，用體貼的話安慰我、開導我。只要跟她說說話，我不管心情多麼不好，也能雲開霧散，心情變得輕鬆起來。
那時，我已經50歲了，說實話，我確實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因為家裡的日子使我太苦悶了，遇到桂春，便感覺遇到了紅顏知己。我想，一個委曲求全的男人，這輩子能有個紅顏知己，能有個人理解我、聽我說說體己的話，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我一直以為桂春也是個有家的人，從沒打聽過她的情況，直到有一天，她在我面前哭起來，我才知道，她丈夫一年多以前生病過世了，留下她和孩子，還有一攤生意。桂春是個要強的女人，自己把生意撐了起來，憑著自己的靈氣兒，買賣做得還不錯。可一個女人即使再強，也是個弱者，過日子的苦處，她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到。看見她哭得那麼傷心，我從心裡疼得慌，怨老天爺不公平，這麼好的一個女人，為什麼偏偏這麼不幸？
從那以後，我對桂春就多了一層關心，我覺得我有責任對她好。有一次她病了，我足足照顧了她半個月，每天一下班就去她那兒，為她端水送藥、陪她說話解悶，讓她非常感動。等她病好的時候，她對我說：「老郭，你是個好人，這些天我也看出來了，你是真心對我好。我覺得，我已經有點兒離不開你了。」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我的心裡早就有了桂春的影子了，只是因為自己是個有家的男人，我怕我不能給她任何東西，反而還會傷害了她。但她說，她不會破壞我的家庭，她只要我能時常陪著她，能對她好，就足夠了。面對她的表白，我也矛盾過，也想到過一些不好的後果，但我實在捨不得放棄她給我的那種溫暖的感覺——我在家裡永遠得不到的感覺。
那麼多年過去了，我愛人的脾氣一點兒都沒變，她還是經常翻我的口袋、我的包，還有我的手機。我對她說過：「你這麼做是在侵犯我的隱私權。」可她說：「兩口子過日子沒有隱私！」我說：「兩口子之間就什麼話都能說嗎？不一定吧！你這樣做太不尊重我了！」她說：「什麼尊重不尊重的？你不讓我查就是心裡有鬼！」不管我怎麼說，她都聽不進去，而且，我越說她查得越凶。後來，我就放棄了，每天回到家，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放就不管了，反正裡面也沒什麼，她愛怎麼查就怎麼查吧。
心裡苦悶，我就去找桂春，她總是噓寒問暖地把我迎進去，倒上一杯熱水放在我手邊，即使這麼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愛人都沒為我做過。相比之下，桂春的溫柔體貼讓我無法抗拒。
感情是禁不住比較的，當愛人和情人之間的差異真實地擺在郭巖面前時，他的心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溫暖的一邊。
我和桂春開始了地下情。和她在一起，我確實感到很幸福。她身上充滿了女人味，給了我許多不一樣的感情體驗，讓我深陷其中欲罷不能。桂春對我也很投入，因為我的工資都要交給我愛人，我們在一起時，經常是她花錢。她給我買這買那，吃的、穿的、用的，都給我想到了。為這，她身邊的朋友都覺得她不值，認為我和她在一起是圖她的錢。但桂春自己對我說，她知道我心裡有她，她心裡也有我，她說，她做生意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只有我能讓她感到安全、放心。
有一天，她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我問是誰，她說是一個糾纏她的男人。這個男人是她丈夫在世時雇的臨時工，她丈夫死了以後，這個男人想和她在一起，她不喜歡他，就把他給辭了，可他還是總來糾纏她，還到處散佈謠言，說桂春是他的女朋友，弄得桂春很被動。為了讓這個人絕了念頭，桂春把我帶到他面前，對他說：「你看清楚了，這才是我的男朋友，以後，你別再糾纏我了！」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四處打聽我的情況，知道了我的姓名和工作單位後，居然跑到我的單位去鬧，逢人便說我「勾引」了他的女朋友，敗壞我的名聲……這件事讓我措手不及、焦頭爛額，為了把他轟走，我還打過110。雖然他後來不再鬧了，但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謠言還是不脛而走，不但在單位裡鬧得沸沸揚揚，也傳到了我愛人的耳朵裡。
出乎我意料的是，事情鬧得這麼大，我愛人卻沒有輕信，畢竟，我和她結婚二十多年了，她也知道我不是那種亂來的男人。她只是不停地拿話點我：「咱們的孩子都長大成人了，你這做父親的，可別做什麼讓孩子抬不起頭的事，這麼大歲數了，好好過日子，別想用不著的！」我明白她的意思，當時，我兒子已經大學畢業了，在機關裡做公務員，要是讓人知道他有個作風不正派的父親，孩子的臉該往哪兒放？我兒子一直是我的驕傲，要不是為了他的成長，我也不會忍這麼多年，現在，他有出息了，我心裡當然是最高興的。我也不願給兒子臉上抹黑，可我更不願放棄自己苦苦得來的感情。
不久，我下崗了，突然不用上班了，我感到很空虛，日子過得像白開水，一點兒意思都沒有。我對桂春說我想找點兒事做，她就幫我在她朋友那兒找了份工作，收入不錯，我很滿足。更重要的是，有了這份工作，我們就能天天見面了，白天我們幾乎都在一起，一起說話、一起吃飯、一起笑，感情在不知不覺中便加深了。
此時的郭巖，已經不在乎是否會被愛人發現了，他甚至下決心，要主動為自己爭取下半生的幸福。
不久，我母親家裝修，我要去看著，就請了幾個星期的假。桂春聽說要一個多月見不到我，竟然急得哭了。她說：「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我說：「怎麼會呢？我只是請假，等家裡事忙完了，我就回來。」
裝修的活兒並不輕鬆，我天天在現場待著，監工、買料、打掃衛生，總也閒不住，幾乎顧不上和桂春聯繫。她想我了，就來看我，陪我待一會兒，說說話就走。
一天，桂春又來看我，我們正在說話，我愛人突然來了，兩人毫無防備地碰了個臉對臉。我急忙站起來給愛人介紹：「這是我的一個朋友，順路來看看我。」可我愛人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本來她就愛捕風捉影，總是懷疑我，現在親眼看見了，就什麼都明白了。我怕她當著桂春的面鬧，就悄悄把她拉到一邊，對她說：「你給我留點面子，先回家，有話回頭再說，行嗎？」我愛人白了我一眼，轉身走了。我鬆了一口氣，讓桂春也先回去，有時間我再和她聯繫，但她不肯走，說想再和我多待一會兒。
我想，以我愛人的脾氣，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就留桂春多坐了一會兒，沒想到，我兒子卻來了，一進門就死死盯著我和桂春，眼神冷得嚇人。我剛要給他們做介紹，兒子忽然用手指著桂春吼道：「你怎麼還在這兒？你趕快給我走！」我一把拉住兒子，生氣地說：「你這孩子，怎麼對客人這麼說話呢？」兒子不理我，上前拉住桂春就往外攆，桂春也急了，和兒子吵了起來，兩人拉扯著誰也不肯讓步。顯然，是我愛人打電話把兒子叫來的，她一定還對兒子說了什麼，兒子很衝動，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只是一味把桂春往門外推。我實在攔不住他，情急之下，抬手打了兒子一巴掌。兒子一下驚呆了，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瞪得大大的眼睛裡慢慢充滿了淚水。
「爸，你是最疼我的！從小到大你都沒打過我，現在，為了這個女人，你竟然打我！」
兒子的話像刀子一樣捅在我心裡，我心裡疼啊！我何嘗願意傷害兒子？可我又怎麼能讓兒子知道我這些年心裡的委屈和痛苦？對兒子的愧疚轉化成了對愛人的恨，我恨她不該把兒子拉進來，攪進大人的問題裡，這對兒子來說，太殘忍了。
兒子坐在樓梯上哭，桂春坐在屋子裡哭，看著眼前的一片爛攤子，我的心徹底涼了，與其這麼壓抑地過日子，不如勇敢地邁出一步，改變現狀。
從那以後，我就不回家了，住到了桂春那裡。經過上次那麼一鬧，桂春也支持我的想法。她說：「老郭，你和她離婚吧，所有的一切都給她，過日子的東西，咱都買新的！」但我愛人不同意離婚，她來吵過、鬧過，也求過我，我都沒回頭。她最後對我說：「老郭，你遲早要後悔的！」
是不是後悔了？郭巖自己也說不清，總之，半年後，他決定回家了。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他也說不清。
決定和桂春在一起時，我是想過要和她結婚的，但後來，我還是猶豫了，因為真的在一起之後我才發現，我對她的生活根本無法把握。
她是個體貼的女人，但她同時更是個生意人，她要不斷地應酬，和許多男人打交道，不管她是不是在陪我，只要有人給她打電話，她就得出去，和那些我認識的或不認識的男人坐在一起吃飯、唱歌、談事情，每當我被她撇在家裡時，心裡就說不出地難受。我受不了她和別的男人如此頻繁地接觸，受不了她對著別的男人嫵媚地笑，當我想要完整地擁有她時，才發覺自己原來是個容易吃醋的男人！我對她說過自己的感受，我說我不希望她把我排在別的男人後面，我希望她能多陪陪我，有時，我也會忍不住問她到底和誰出去了、做了些什麼？她總是莞爾一笑，神秘地說：「別問了，單身女人就是個秘密！」她很喜歡說這句話，雖然我相信她不是有意要瞞我的，可我對「秘密」兩個字非常反感，那意味著我對她永遠沒辦法放心。試想想，如果自己的妻子是個滿含秘密的人，哪個做丈夫的能在家裡安心睡覺？有些事情，我真的不願去想。
我開始變得敏感多疑，桂春的一點點變化都能讓我心神不寧。有一次，我給她打電話，她正在公交車上，說要和一個人去買東西。我說：「我覺得不舒服，你能不能早點回來？」她說：「那你自己先買點藥吃吧，我辦完事才能回去。」然後匆忙說了再見，就把電話撂了，但可能是她忘了按掛斷鍵，我們的電話始終還通著。我把電話一直放在耳邊，聽著公交車一站一站報站的聲音，還有嘈雜的人聲裡她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聲音，心裡又氣又酸，為她對我的冷落感到傷心。
我忍不住拿她和我愛人進行比較。我愛人千不好、萬不好，但她就有一樣好——規規矩矩過日子，不管去哪兒，絕不會讓我不放心；而桂春，千好萬好，就是一點不好——交際太多，讓我整天胡思亂想不能安心。我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太衝動了，拆散了自己的家，我真的就能幸福嗎？我必須好好地想一想。
我離開了桂春，也沒回自己家，而是搬到了我的另一棟房子裡祝我愛人和桂春都找過我，但我誰也沒理。除了上班，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房子裡閉門思過。我想了好多天，也想了很多很多，前前後後的利與弊都考慮遍了，最後，我回家了。
愛人和兒子都一如既往地接納了我，這個家又完整了。經過這些事，愛人也試著對我好一些，為我精心準備吃的、喝的，給我打水、洗腳。但她還是不相信我，經常檢查我的東西，只要我回家晚一點，她就問個沒完沒了，要是她給我打電話時我的手機剛巧沒電了，她就非說是我故意關機了……
離開愛人時，我會想起她的好；回到愛人身邊時，我又會想起桂春的好。我努力克制著自己，不去和桂春聯繫，可每天腦子裡想的都是她對我好的那些事。
我真有點兒弄不清楚了——選擇回家，我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
【後話】
雖然仍有不如意的地方，但總體上說，郭巖目前的生活還是很美滿的——愛人在乎他，兒子孝順他，一家人完完整整，沒有被拆散。如果郭巖的妻子能夠對丈夫再寬容一些、體諒一些、信任一些，相信郭巖就不會再如此搖擺不定、患得患失了。
為郭巖的離開，桂春哭過，但她很快就接受了現實。這段情對她和郭巖而言，也許只是人生中的一段插曲，繞了一個彎之後，他們還是要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上。這個時候，最好不再互相打擾。
人最怕的就是左右搖擺，猶豫不定。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任何人都會有缺點，郭巖、郭巖的妻子，還有桂春，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們最好都能面對現實，是灑脫地享受人生，還是為了什麼而忍辱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