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個不浪漫的丈夫,生活就像老家屋簷下蓄滿水的大水缸,靜得能見天。
那日上班,同事茵的桌上多了一束紅艷欲滴的玫瑰花,她得意地告訴我,是他丈夫送她的生日禮物。在眼熱羨慕之餘,我決定用身邊人身邊事來春風化雨。「不就是送束花嗎?這太簡單了。」丈夫覺悟如此之快,讓我喜出望外,孺子可教,可見我以往教育方法不當。
「今天我要給你一個驚喜。」那天一早丈夫對我說。他竟沒忘我的生日,一大進步啊!下班我急急趕回家,想像桌上那芳香四溢的玫瑰,心裡竟有微微的醉意。打開門四下一掃,沒有使人眼前一亮的東西,只有菜香味撲鼻而來。「來來來,我給你燒了你最愛吃的椒鹽雞尾蝦,這可比玫瑰好多了。」嗚呼,我的「潤物細無聲」在榆木疙瘩面前徹底失敗,氣得我無話可說。
「發生了什麼事?」老爸關切地問。待他得知原因後竟大笑起來說:「夫妻之間的愛是盛在碗裡的,椒鹽蝦,好1見我不以為意,老爸說:「我和你媽五十年的共同生活,沒有浪漫,有的是每日三餐,添飯搛菜。無論是物資匱乏的年代,還是我落難時期,回到家,碗中總是盛著暖心的愛,支撐我走過那些個坎坷的歲月,那是最真實最動人的愛啊1
老爸告訴我,六十年代母親生我妹妹,好不容易買到20個雞蛋,身體衰弱母親自己捨不得吃,又怕幾個孩子眼饞,把糖心蛋埋在菜飯裡給他吃。老爸動情地說,那時自己只有一個想法,一輩子對你媽好。
老爸的一席話使我若有所思,與丈夫結婚以來,我一直享受著他盛在碗裡的愛情,可就像一生都在母親呵護之下的人,對幸福未必真能誠心領會,我一直沒有感覺到丈夫每日不厭其煩地翻新飯菜是愛,其實那就是本真、樸實、綿長的愛呀!送玫瑰是愛,那是色彩厚重搶人眼目的西洋畫;燒椒鹽蝦也是愛,那是可以讓心靈得到休息的恬淡而雅致的中國畫。
林語堂先生有句至理名言:欲愛一個人,從他肚子起。台灣作家張曉風在《一個女人的愛情觀》一文中說,愛一個人,就是不斷地想,晚餐該吃牛舌還是豬舌,該買大白菜還是小白菜?把愛落在碗裡,實實在在,樸實無華,卻感人至深,是愛的另一種境界。
尋常人家,粗茶淡飯,慢慢滋潤著尋常的歲月,含蓄而溫馨,天長而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