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一直寄活在你賜予給我的陰影中。那些已經褪色的傷痕烙印在我的記憶。揮之不去。在我的回憶錄中,很少有過給你關心的話語,我們之間注定有一道鴻溝需要時間不斷的磨合。直至今日,望著你躺在病床上:那被歲月萃取去精華的白髮、凹陷不一的紋理刻滿瘦削的國字臉。可恨的吸血鬼一夜之間盜走了一半新鮮的液體。乾裂的嘴唇、未褪的血跡、彌合的紗布,親眼目睹整個傷口包紮的過程。身體裡的疼痛是誰也無法能夠體會的,為你做的每個輕微側動需要承受無比難言的隱痛。我的心在抽搐,在你艱辛的挪移之間。我的淚,在我轉身以後。爸,我回來了!請原諒當初兒的不懂事,如今的我還不能給你一輩子辛苦以後的幸福,但我答應你:在你痊癒之後一定會看到我那一片藍色土耳其。
(一)
從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清脆的幾許哭聲,看到了一個生命的孕育。攬在懷裡輕輕的晃動,眼裡流露的都是最真的笑臉和一生中的幸福。每個孩子背後都需要一個美滿家庭的護愛,當你來到這個陌生的塵世給你的首先是母愛,然後就是把你捧在懷裡久久不肯放手的父愛。一個在親情的世界裡長大的人,如果沒有一個完整的父愛和母愛,總有一種性格裡的殘缺。記得我有一個算是青梅竹馬的女同學,聽她說很早父親就遺棄了她另結新婚。從小就失去了父愛的她,經常煩惱母親不定時的囉嗦,聽到不符耳根的話就給頂了回去。對著眼前的母親大發脾氣,甩下一句話就離開了家門。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讓母親連夜憔悴的在油燈下苦等、在庭院拚命地守望。最後還是一聲悠久的長歎瀰漫在烏黑的夜空。
其實我也和她一樣自小就沒有受過父愛的關照,在我的世界裡那是一種仇恨。唯一擁有的是那一份母愛。猶記得那一次母親帶我去電影院看了一部電影《世上只有媽媽好》,害我感動的淚水一塌糊塗。躲在母親的懷裡靜靜的抽泣,那時的我開始懂得母愛的偉大。
(二)
爸,你可知道:我的童年。因你無情的摧殘,那麼早的凋謝!我深怕你,只有把對你的恨集結在我的肺腑裡。連貫的反應: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膽小如鼠。經常見一個人對著沉默的牆發呆、我想有個聲音寬解我的獨白,卻是複製我的原話搪塞我的委屈。我不清楚別家的家長如何洗滌孩童時代特有的頑皮,但我見到的都是你拿著木條子狠命的往我身上直抽。爸,那時我才十二歲!我知道自小家裡屬我最頑皮了,經常在外面跟一些夥伴們去偷摘別家果園裡的水果,然後是一陣狂命的奔跑。因為聽說被主人抓到要拿去村裡罰看一場有聲電影,好幾次都不敢回家面對嚴肅的爸爸。於是我開始學會流浪他鄉、徹夜未歸。因為我從骨子裡徹底的痛恨你,你的痛罵、你的暴怒,我已把它當作家常便飯。而後把那份恨帶進我的讀書生涯,是我心中常駐的針,提醒著我。爸,你可知道:我的思想。因你錯誤的熏陶,停滯在某一個錯誤的當口。當你翩翩起舞的話語縈繞在我無心戀聽的耳際,忘了你的警告、你的叮嚀。我一直深疑你對人對事的看法,你的固執注定我們之間的隔閡;你的性格注定我們之間的無語;你的動作注定我們之間的宿敵。我和你屬於兩個不同時代的代表人物,你無法也不願意傾聽孩童時的心聲。你一直以一個大人物的姿態看待發生在我身邊的事物。
(三)
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卻有一種愛叫做親情的愛永遠是免費的付出。沒有要求獲得者給予任何的回報。當你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他們就注定了一輩子的使命,把你撫養長大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溫文爾雅的俏佳人。在我八歲的回憶錄中,我就開始幫家裡做生意了。父親有一手炸油條的本領,在家鄉那是遠近聞名。雖然生意非常好可每天凌晨5點就要離開被窩,外面還是漆黑一片,火紅的柴火驅散埋藏在深處的寒冷,還有那一盞昏黃的油燈不時閉上眼睛,好像跟我一樣也還沒從睡夢中甦醒。這樣的生活持續到我讀初三的那年,爸爸的身體因為這般的消磨吃不消所以就放棄了這個行當。我也就再沒有嘗到油條的芳香。過了一段時間聽說爸爸從廣東那邊拿了一批羊毛回家給村裡人紡織,也就是從這時候起,家裡每天都是人山人海,還有漫天紛飛的羊毛尾屑。有時忙下來都沒吃飯的空餘,因為廠家趕著要貨包裝出口。我也就在旁邊幫忙些許零碎的雜事,我也很快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家人都為我分外的欣喜,因為在我們那小鎮難得見到有一個大學生,哪個家裡要是蹦出個大學生那可是祖宗八代積下的福緣。帶著一種莫大的榮耀開始了大學四年的生活,我也不辱使命的完成了我的學業。突然發現家裡的父親已然一頭白髮蒼蒼,母親那慈祥般的芳容、笑臉爬上了一層層褶皺。驀然回首,滲透在大學四年裡的艱辛耕作,那是扛著發黃的鋤頭一次次深處拚命地挖掘,換來四季一朵綻放的蓓蕾開在無垠的原野。
(四)
爸,看著你躺在病床上安詳的睡去。越是讓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在我轉身來到窗前,淚水一塌糊塗的灑落。想到畢業後兩年裡的我還是沒能給你們晚年該有的享受,如今卻見你忍受著劇痛躺在病床。曾幾何時,我還一直埋藏著對你的敵恨,二十年是一個怎樣的概念我不敢深入的探究。能在不惑之年頓悟是人生中一筆莫大的財富,最好是不要等親情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明白該來的始終都會來的,該是你的始終都是你的。爸,兒已放下心裡的雜念!守候在你的左右為你虔誠的祈禱,現在的我最想要的就是你趕快康復,你已經幸苦一大半輩子該是兒子讓你們享受清福時候了。
爸,原諒我過去一直跟你頂嘴、一直沒有真正關心過你。我不想等我擁有了卻失去了你們的存在。幸福是一種實在的關懷.
我那流放風中的信紙,永遠躺在我的日記本裡。在我的心結打開一把心鎖,氳氤一朵三月柳丁的芳香。安放在你受了傷的翅膀,回歸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