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_那時候還很年輕的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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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_那時候還很年輕的陳染

花火_那時候還很年輕的陳染

0.

那時候還很年輕的陳染,在她小說《沙漏街卜語》的前言裡說,「所有的人都用他的十個腳趾幻想出十條路」。我就搔著頭皮想,為什麼她不說手指或者不連帶上手指呢?很久之後的一個月光很好的晚上,我躺在床上,看著腳趾前後左右的蠕動,終於想明白了,我們是用腳來行走的動物。

1.

我路過圖書館的時候,又看見了陳小嘉。一臉疲憊地被一個粗獷的男人箍在手心,那男人的名字我不知道,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的那張臉,北野武式大面積的凶暴,小面積的溫情,多次和我在夢裡相持不下。我不知道陳小嘉為什麼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以前的那個男人雖然不上大場面,卻也不至於生得這麼惡劣,讓人惶恐惶恐的。

我想走上去和陳小嘉打個招呼,可是邁不開步子,彷彿中了武俠書裡說的的定身術,動彈不得了。陳小嘉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了,這下子那只骯髒的粗手捆在了她的腰上,她的水蛇一樣纖細柔韌的腰。我感覺有一點傷心,然後這傷心越來越大,像在暗缸裡發酵的麵粉團一樣,迅速膨脹起來。我怕那不知憐香惜玉的男人一使勁,把陳小嘉的如此婉約的腰給閃了。我又看見陳小嘉短短的裙子,夏天的裙子,她在春天裡便穿出來了。她不是想炫耀,我知道,她不是穿給那男人看,我也知道。可是我永遠捉不住她的眼神,恍惚的,像夏天五月的一蓬野風。

2.

我在二樓餐廳吃晚飯。我很少去這種地方,我很懶,我更樂意在一樓就把一日三餐給解決了。可是,這一次,我尾隨了他們,如此猥褻地尾隨。尾隨和盯梢不同,盯梢是有意識的,我接近一種無意識。可是也許我們的目的一樣吧,看住一個人,憎恨的或者喜歡的,不讓她走開了,離了自己的視線。

我吃飯的時候看見陳小嘉用筷子夾了菜,送到「北野武」的嘴裡。嘴裡,不是嘴邊。我開始悶悶不樂,吃不下飯。我看見碗裡的魚香肉絲成了一條條的蠕蟲,爬過來又爬過去。我起身走了。走的時候又忍不住看了看陳小嘉,她的臉,在笑,笑得像一枝花。

下樓的時候,我想起來忘了把餐具盤拿到回收處。想了想折回去,端著盤子,輕輕地撇過四十五度角,我看見陳小嘉的臉在抽搐,有眼淚流下來了。

這該死的「北野武」。他們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3.

晚上去圖書館中文閱覽室看書。那裡不准借出來,現場閱讀而已。昨晚看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看到「死去」這節,孫光明在池塘裡淹死了,孫廣才被孫光平割下了耳朵,一個支離破碎充滿仇恨的家庭。據說這是余華迄今為止最好的一本小說。我也這樣覺得,我已經割捨不下,我想在這星期把它看完。可是我再看的時候,卻總是靜不下心,陳小嘉那張時笑時哭的臉,自始自終地呈現在我的面前。她為什麼笑,又為什麼哭?於是幾個小時下來,我只看完了接下來的「出生」一節,看到一個年輕又愚笨的孫廣才,在一九五八年。

搖搖屋

我從學校超市買了兩個橘子,打算在下面報亭看報時吃掉一個,上宿舍樓的73個樓梯時再吃掉一個。當我把最後一瓣橘子放進嘴裡的時候,我又看見陳小嘉。和北野武一前一後,從303出來。我就住在隔壁的301房間。我把橘子整瓣吞了下去,感到灰頭土臉,染了一身的塵埃。

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隔了很遠的路,我發現前面起了火光,走近了去看,卻是一堆螢火蟲在發光,它們被包裹在一個透明的袋子裡。第二天醒來,我想,這夢隱約與那瓣黃黃的橘子有關。

4.

陳小嘉彷彿暗中著了保護色,隱身不見,連著幾天我都沒看到她,驚鴻一瞥都沒有。我感覺有些異樣的惆悵。她不是出了什麼事吧?回宿舍的時候,看見北野武碩大無朋的手耷拉在一個染髮女人的肩上,不是陳小嘉,真的不是陳小嘉。

回到宿舍,空蕩蕩的。他們都去聽電影文學欣賞講座了。我興致蓬勃地摸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陳小嘉。可是找遍了陳姓電話簿,並沒有陳小嘉。我怎麼會把她的號碼給刪了,我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打聽來的。懊悔的時候想起來,我把陳小嘉存做「艾小嘉」了,對,就是愛小嘉。

愛情故事

對面大樓的燈亮了24盞,雙數。我在決定打不打的時候,告訴自己,如果對面亮的燈是雙數,我就打給她,這是上帝的旨意。我心驚肉跳地笑了。

「喂,你好,你是?」「喂?喂1

「你好,陳小嘉是嗎,你是陳小嘉嗎?」

「嗯。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我是孫廣才。」

我叫孫廣才?我叫孫廣才?

「喂,孫廣才?我不認識你啊,請問……」

我按掉了電話,關機,把手機埋藏在枕頭底下。我居然說,我是孫廣才。

5.

我打算過些日子再去看《在細雨中呼喊》。

我每天數對面亮著的燈,我每天告訴自己我不是孫廣才,我每天都在想陳小嘉,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劉海,她的到肩的頭髮。我在背普希金的「請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快樂的日子就要到來」。我在讀海子的「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我在每一個路口都回頭張望。

6.

又一個星星稀朗的夜。對面的燈亮了24盞。我告訴我自己,我不是孫廣才。

「喂!孫廣才,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不是孫廣才。」

「上次不是叫孫廣才嗎?」

「這,這次不是的。」

「嗯?」

「我是,我是……」

「你到底誰啊?不要耍我。」

「我是孫少平。」

「孫,少,平?」

「嗯,是我的筆名,我叫……」

「你有什麼事情嗎?沒事,我掛了,我要出去。哎,等我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出去。」「沒事,我掛了埃」

「嗯。」

7.

對面的燈亮了25盞。最後亮起來的那間房子的窗口,隱約有電視畫面閃動,一亮一暗。

「你好,陳小嘉,我是孫少平。」「這是我的筆名,我叫趙小磊。」

「你有什麼事嗎?」

「嗯,嗯,能出來嗎?」

「我,我晚上還有事。」「不好意思埃」

「噢,沒關係的。」

「要不下次吧,有時間我找你。」

「那好吧。再見。」

「拜拜。」

8.

我把《在細雨中的呼喊》看到第三章了。

「孫少平嗎,我是陳小嘉。」

「嘿,你好。」

「晚上吧,如果你有空。」

「那在圖書館門口吧。」

「好的。稍微晚點,七點吧。」

「好的。」

「那等會見,先掛了。」

「再見。」

9.

趁著這等待的時間裡,讓我再回想一下,我當初見到陳小嘉的事情吧。

那是在去年的冬天吧。落寞的我走在兩邊梧桐葉子落盡的林陰路上,我是低著頭的,路面上濕漉漉,是雪花融化的殘水。我的鞋底磨蹭出了裂紋,要進水,我必須注意到每一個深深淺淺的積水潭。近旁有人擦著我過去了。我習慣性地抬頭,看到回頭的陳小嘉,那張生動的臉。就是那一剎那的相望,卻有一種天長地久的心動。

我停下來。我看到她的背影,裊娜地遠去,和她的一個並不魁梧的男人。

10.

我一點一點地從別人談笑的口風裡知道了,她叫陳小嘉,她住學三樓四層,她喜歡冬天裡的冰激凌,沒有珍珠的奶茶,她最愛不起眼的含羞草,甚至她的床頭有一本珍藏版的《余華精品文集》,《愛情故事》、《命中注定》、《難逃劫數》、《一個地主的死》、《在細雨中呼喊》、《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總共七篇,589頁。她每天看十二頁,不多不少。

11.

陳小嘉小心翼翼地生活。她每天早晚打兩次水,早上一瓶,晚上兩瓶。她的熱水瓶上用白色塗改液寫著小小的「You」。她早上到河邊去讀二十分鐘的日語,晚上十點到十點半在操場上,跑步兩圈,做曲臂前垂。有興致的時候,她會去體育館打羽毛球。

12.

我和陳小嘉碰見過幾回了?一百二十三回吧,比《水滸傳》還漫長,比《紅樓夢》還漫長,長過我所看的任何一本章回體小說。

她的生動的臉,永遠在我的左臂右膀,我一側頭就能看見。

13.(來自:搖搖屋)

我驚訝極了。圖書館門口堂皇的燈光裡,陳小嘉已經站成了雕像。她把頭髮剪短了,紮了個小辮,恬靜裡顯出活潑。我看到她生動的側面。

我停住了。

我在猶豫。我停住了。

我在笑。我在猶豫。我停住了。

她在笑。她走過來了。

她是朝我笑嗎,她是朝我走來嗎?

她是朝我笑的,她是朝我走來的。我的天,陳小嘉,一百二十四回的陳小嘉。她朝我走過來了,翩翩的,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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